沈川这一剑,看似被动受制,实则灵巧至极。剑气漫天,令人避无可避。强悍的剑风竟是激起了澎湃气浪,向韩心儿追身卷去,那去势,竟是比她本就迅疾的身法还要快上许多。
顿时,一股莫大冲力当面顶来,韩心儿行动难以自主,有如飘零落叶般向后直直飞去。正在心中大寒时,却有一股无名之力自身后发出,将身体奋力,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已是稳稳落于台面之上。
变故突然,沈川那霸道凌厉的一击,居然就这般无声无息被化解开来,好似任何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本是胜负已定之局,沈川正欲乘胜追击,不想竟有人出手相阻。眼见那条白色身影飘忽迅疾,沈川心中一凛,手中长剑也是略滞片刻。良机稍纵即逝,这一犹豫,二度出手已然不及。但见来人竟将自己全力一击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不由得惊诧莫名,一时茫然,却不知是何人出手。
从对方出手来看,似是只想保得韩心儿平安,对于自己,却无丝毫进犯之意。否则,以此人本事,若要伺机反攻,当非难事。如此局势,令沈川心中更为不解:来人究竟是谁?莫非不是这妖女找来的帮手么?
待得韩心儿稳住身形,那神秘之人这才缓缓走上前来,他一袭白衣,柳叶眉,整个人如浴春风,给人一种飘然之感。脸上一抹笑容,轻松自然。眼芒柔和,似是能够看穿他人内心。霎时,沈川如遭五雷轰顶,木雕泥塑般惊于原地,那面容,那神情,分明是
见到沈川的惊诧神情,那人却是仍面色平和,他微微行礼,神态自若道:“沈庆兄弟,不对,应该是沈川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淡雅得体,玉树临风,语中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孤傲,有的,只是亲切温和,落落大方。
此时沈川心中早已乱成一团,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反复道:怎会是他?
眼前这名男子,可说是自己平日里最想谋面之人,数月来,暗地里,自己已是将这碧霞山前前后后搜索数遍,只差掘地三尺了。然而,却是丝毫不见他的形踪。半年来,自己所遇所有离奇之事,皆可说是因他而起,自己心中积攒了太多的疑问要向他询明。然而眼下
立于会场之上,身处对决之中,这个是敌非友之人,自己却是绝不愿遇到。在沈川的记忆深处,依然记得
那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身法。
那如女子般秀丽清雅的面庞。
肤色皙白,如纤弱处子,身形灵动,如鬼影穿梭。
这个人,便是龙喻风。
空中一声惊雷,轰鸣震耳。
沈川望着对面站立之人,不由得心中暗紧。自己虽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知他不是本门中人,但对于他的真实身份,却始终不得而知。如今,从他帮助韩心儿的举动来看,多半便是魔门中人了。
想到这里,沈川心中又是一震,倘若他是魔门中人,与自己便是势不两立。仅从刚才那一合交手来看,他已知龙喻风的身手高深莫测,远胜于己,若是与他正面交锋,自己可说是毫无胜机,就连能否挡下一招半式都是未知之数。局势对自己可谓极为不利。
不妙之事,还不仅此一件。
他若是魔门中人,为何在自己昏倒之后,又将黑龙令还与自己?
这黑龙令牌,究竟隐藏着何许机密?
另外一颗龙婴丹,是否仍在他的手中?
台下,杜兴宇与邱易衡眼见这白衣男子并未立即动手,相反地,却似与沈川有些故交,心中俱是不解:自入门来,沈川便未曾离开碧霞山半步,又是如何结识了这等魔门之人?
龙喻风见沈川脸色阴郁,默然不语,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他走上一步,笑道:“沈兄弟,一别数月,别来无恙乎?不想沈兄弟的道法已是精进到如此层次,当真可喜可贺啊。”
沈川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对于龙喻风的问候,仍是毫无回应。他的双眼,直直盯住龙喻风那秀丽的面庞,带着一丝怒意,一丝迷惘。
饶是龙喻风性善交际,遇到如此情况,也是不由得面色尴尬,他故意干咳一声,继续道:“沈兄弟,方才忘了与你引介,这位与你交手的韩心儿姑娘,可是本门门主的掌上明珠,她年龄虽小,这使毒的本事在门中可已是数一数二的了。”说完,他打个哈哈,又道:“你别看她出手凶狠了些,其实她的心地可是很好的。”
凶狠了些?沈川心中苦笑不已,若不是黑龙令牌莫名其妙地帮自己卸去了那‘裂魂’一击,恐怕现在自己已是魂飞魄散了。如果这样也只能算是“凶狠了些”,真正凶狠之人恐怕非得是屠神灭仙之辈了。
韩心儿见龙喻风所言愈发不着边际,心下气恼道:龙叔叔没来由地说这些做什么?和一个灵真派的臭小子哪里有这许多客气话讲?她本就对刚才败于沈川那一剑颇不甘心,此时见他看来并无过人之处,更觉颜面扫地。只听她怒哼一声,气鼓鼓道:“谁要认识他了!有本事的,便和本姑娘再斗一次,这回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龙喻风一脸无奈神色,苦笑道:“我的大小姐,沈兄弟手中长剑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刚才若不是他有意饶你性命,收剑不发,我这个作叔叔的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呢。心儿,你当真该向沈兄弟道谢才是。”
“我向他道谢?哼,休想!”韩心儿虽然嘴上兀自不肯服输,手中本已举起的长剑却是缓缓落了下去。
沈川对于龙喻风与韩心儿二人关系仍是不太明了,但他二人隶属魔门,这却不会有错。想到自己竟与魔门中人交情非浅,脑中不由一片凌乱。虽说此人行事并不似传闻中魔门之人那般狠辣,相反,他言谈有礼,风度超然,更似是个翩翩君子,但在沈川心中,仍是为此大感羞愧。
他又转念一想:眼下是在碧霞山上,灵真派内,即便你是魔门顶尖高手,又岂能任你胡来?自己身后,六位师叔师伯,穆渊主还有伯明方丈,哪个不是当今天下修为精深的得道尊者?你龙喻风便是再为了得,此等形势之下,也休想讨得半点好去。
他冷冷看向龙喻风,淡淡道:“潇潇虽是下落不明,但我沈川乃堂堂灵真弟子,岂能像你魔门之徒一般滥杀无辜?”说罢,眼光撇向一边的韩心儿,正色道:“她的性命,我取来有什么用!”
这几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词严,清楚传入了台下每一位灵真弟子耳中,众人都是大感解气,默默点头,何庆更是拍起了巴掌赞道:“小川,说得好啊!”
龙喻风听他辱及本门教众,心中略有不快,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继而想起方才韩心儿出招的确太过狠辣,场中众人,恐怕无不对其恨之入骨。沈川如此说,实也怪不得他。
他神色稍和,从容应道;“你与心儿并无仇恨,只是恼她装成那个女娃娃的模样罢了。方才对决之时,心儿出手不分轻重,确是她的不是,龙某在此向沈兄弟赔个不是。”
这话回得很是巧妙,不但避开了沈川指向魔门的话头,而且由自己代韩心儿赔礼,保全了她的颜面。
“呸!伤人便是伤人,哪有这许多道理可讲?”台下弟子愤怒已极,纷纷骂道。
龙喻风哈哈一笑,转身向韩心儿道:“心儿,既然事已败露,你难道还不把那面具摘下来么?”
韩心儿“哼”了一声,虽然心中不甘,对龙喻风所言还是很为遵从。只见她纤手一扬,一张类似面皮之物已是自手中飞了出去。
那面具之下,乃是一张轻灵俏美的面庞,虽没有凌潇潇那清绝般的气质,玲珑俏丽,却是丝毫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