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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武数

白晓意之所以选择北京,也许是在北京的熟人太多了。人脉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自身的发展,因为这种神奇的资源在一定程度上便捷着生活,辅助着工作。白晓意的发小许琳琳为她找好了住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有一种初到异乡的手足无措感,让白晓意对未来的生活少了很多恐惧。

房间是琳琳之前一个同学的,嫌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就搬走了。在北京这个地方,你永远不能小看南五环和北五环之间的距离,如果这是你上下班的路线,那么可能比你从北京到你老家还遥远,不要相信北京的交通,除非你一天有48个小时。

琳琳是白晓意从一出生就认识的朋友,时间走过二十几年,却从未改变那些最初的友情。琳琳贤惠而善解人意,做得一手好菜。后来的白晓意再也不能忘记,她在北京打拼的那几年,有多么享受琳琳的手艺,多么怀念偶尔去琳琳那里蹭饭的经历,也多么嫉妒琳琳的男友每天都能享受这样的美味。

收拾好东西,白晓意就洗洗睡了,第二天是周六,可以见见武数和陆鹿了,真没想到,之前还还沉浸在无限离情别绪里的她们,这么快,又可以见面了,而真正让白晓意觉得好笑的是,为什么偏偏是武数和陆鹿,居然是这两个人。

范玮琪有一首歌叫做《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白晓意唱起这首歌的时候,总能想到,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有缘分,都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吧,就比如她和武数,或者陆鹿和武数。

她们三个中,武数出生在春天,陆鹿出生在夏天,而白晓意出生在秋天。三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却成就了一辈子的友谊,当命运把一些人联系到一起的时候,请感恩吧!

说起武数,绝对是她们寝室里独一无二的奇葩,如果在脑子抽筋这件事上武数可以排第二,那么没人敢排第一。如果要拿谁曾经做过的几个典型事件来描绘一个人的话,那么武数的典型事件是说不完的,因为她每天都活在她的典型事件里,并且乐此不疲,无从改正。

即使是像白晓意那样有思想且有修养的女生,开始也是从受不了武数,然后不知道哪一天突然懂得了她,于是,友谊才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然而这个转变的过程真的是极其无奈的。

刚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只有武数闷闷不乐,而且情绪低落,嘴里还总是说“怎么可以这样”、“山东这个破地方”之类的话。白晓意是受不了武数的抱怨了才终于问道,到底对学校哪里不满意,不满意的话又干嘛来山东,报一个自己家那边的大学就好了。武数的回答真的让白晓意哭笑不得:我是因为听说我们学校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湖才来的,我可是在自己能读的学校里,选择了一个湖最多最美的报上的,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小水塘,我还期待着自己在湖边读书的场景,这下全没戏了,我能不失望嘛!白晓意实在没法气愤于武数的抱怨,感情我们高考之后苦心斟酌自己的成绩,一个个费力挑选适合自己的学校和专业,和老师沟通,和家长探讨,选择对自己最好的学校,结果,你就为了一个湖,还振振有词,情绪激动的。

作为一个典型的踏踏实实且老老实实的山东孩子来说,白晓意突然遇到这样一朵奇葩是非常不适应的,而让白晓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就是这朵奇葩,在白晓意之后的人生中居然那么重要,而她居然和这样一朵奇葩成就了一生的友谊。

只是军训期间寝室奇葩的表现却让大家都大为满意。武数是寝室里唯一一个一次性就能按照军训要求整理好内勤的人,而且她也保证了军训期间寝室卫生持续合格,大家手忙脚乱叠不出的“豆腐块”由武数全权代理并且顺理通过检查,她甚至还帮懒得动的室友洗过筷子,还沾沾自喜的说这是莫大的荣誉,因为一个人能把送进口中的东西交给别人,那是信任。虽然她的歪理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在军训结束后的周末,大家还是决定请武数吃个饭,以表彰她在军训期间的优良表现。

武数,从大学一开始就被人请吃饭,她哪里知道,她的姐妹们给她奠定了良好的蹭饭基础,在她之后的生活中居然总是有人请她吃饭,一直一直,不知道她在吃那些饭的时候,有没有每次都心里默默地谢谢她的姐妹们。

席间武数笑开了花,大家谈论起武数刚来时的自我介绍,一板一眼地说,我叫武数,武则天的武,数学的数。想想她当时的样子就好笑,陆鹿打趣说,谁知道你是武数(武树),还是武数(武鼠)啊,多音字太难区分了,以后你就简称“武”就可以了。武数试图反抗,说陆鹿的性也是多音字啊,为什么不简称,结果被陆鹿两筷子的红烧茄子就给噎回去了。从此之后武数被全体室友简称为“武”,后来这个名字还被普遍到全班的女生中间,极其自然。

你可以给简称武数,但是却无法简化她的怪异,你甚至无法阻止她去脑子抽筋,寝室姐妹们在长期的经验积累下,终于臣服于武数的白痴,并且只能选择顶礼膜拜。

她会在你洗漱好了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悄悄走过来,然后认真地跟你说,你知道吗?你当然会问,什么?她会告诉你,其实我以前是神仙。当看到你不解的表情之后,她就告诉你,因为超重被贬入凡间。然后你真的就会手机一扔,躺在床上笑得说不出话来,而她就轻飘飘地走了。整个寝室都会疯掉,只有她那么淡定,仿佛她说的是真事。

她会在你们填某写表格的时候,突然感叹,哎呀,原来你是山东人啊!即使你们认识很久了,即使这样的话她都跟你说过了,她还是会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吃惊地说,你居然是个山东人,还会感叹,你居然会说山东话,真是了不起!你真的纳闷,这到底有什么可吃惊的,到底哪里了不起。当你们都已经到大三了,你在跟武数一起散步的时候,她也会突然由衷地感叹,你居然是山东人啊!你那时只能用地道的山东话吼她一句,对,我就是山东人,从生下来就是山东人!然后她还得给你一张敬佩的臭不要脸。

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昨天晚上她说梦话了,而且说的是,其实我也挺漂亮的。那是四年里武数唯一一次说梦话,寝室姐妹觉得好笑,就告诉了她,然后,她居然视若珍宝。她会在你吃饭的时候突然跟你说,“你说,其实我也挺漂亮的,对吧?”她会在和你一起在洗漱间洗衣服聊天的时候突然跟你说,“其实我也挺漂亮的,对吧?”她甚至会在和你一起上自习的时候,偷偷地和你打招呼,就在你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的时候,她突然说,“其实我也挺漂亮的,对吧?”直到两个月后,她刚要跟你张嘴,你都会主动咬牙切齿地说,“武,其实你也挺漂亮的!”然后她才幸灾乐祸仿佛诡计成功了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地走开。

你更千万不要让武数对付一只误飞进寝室的知了。有一天,一只知了飞进了寝室,还偏偏落到了齐妙的蚊帐上,齐妙洗完脸从洗漱间回来差点没被吓死,她特别害怕夏天的各种虫子,什么都算在内。偏偏那天她回寝室比较早,寝室里只有她自己,她实在求助无门,只能扯着毛巾傻站在写字桌前,傻盯着知了看。正巧武数从图书馆回来,就问齐妙,你怎么了,被人**啦?——你才被人**了呢!那个,那个,我蚊帐上!——武数一看,原来是一只知了,就特别轻松地说,哎呀,没事啊,看我的。齐妙以为自己得救了,其实她大错特错!武数放下书包,站在那里,齐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以为她要把知了从她蚊帐上面拿走,结果,武数开始和知了,谈判!!!她居然认认真真地和知了介绍从寝室飞出去的路径,而且恳求知了不要再吓唬齐妙,她害怕得很,而且她还年轻不禁吓,而且一会儿别人也回来了它还呆在这里也不方便……

齐妙当时真想一巴掌拍死武数!

白晓意从自习室回来的时候,看着齐妙扯着毛巾在胸前,武数在那里絮絮叨叨不知在干嘛。不用理武数,她总是那个傻样,于是就跟齐妙说,你怎么了,被人**啦?齐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才被人**了呢!我蚊帐上有一只知了,我害怕,武回来我以为她能帮我,结果,她跟知了聊上了。对于这样的事,白晓意没什么可吃惊的,武数确实能干出这种事。齐妙求白晓意能不能帮帮她,白晓意虽然不怕知了,但是也不敢碰知了,白晓意只能迂回过武数,去洗漱了。于是,武数继续和知了谈判!

直到陆鹿回来,看到仍然把毛巾扯在胸前的齐妙,和仍在絮絮叨叨的武数,就问齐妙,你怎么了,被人**啦?齐妙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可怜兮兮地说,是武。陆鹿吃惊地说,什么,你被武**啦!齐妙真的没有耐心再解释下去了。不是,我蚊帐上有一只知了,我害怕,就让武帮忙,结果,她已经和知了聊了半个多小时了,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陆鹿一幅鄙视的表情看着齐妙,齐妙也早就意识到自己所托非人,就跟陆鹿说,陆鹿,我求你了,救救我吧!

陆鹿扯出一张面巾纸,捏住齐妙蚊帐上的知了,从窗子放生,面巾纸扔到垃圾桶,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然后,齐妙冲到武数的面前吼道,以后休想让我再相信你!武数特别委屈,她努力了三十几分钟,都没有去洗漱,是真的很想帮齐妙的,怎么可以这样!陆鹿看了看武数,武啊,我说你什么好呢?

其实让白晓意真正受不了武数的还有一点,武数太不务正业了,学习也不认真,上课看课外书,考试前也不冲刺就知道乱抓狂,勉勉强强通过考试,这实在是白晓意无法理解的。

山东是考试大省,考生数量大,学校资源有限,所以山东孩子大都学习很刻苦,早上在早自习之前开始学习,晚上晚自习之后还要学习,恨不得边走路边吃完两个包子,省下吃饭的时间可以继续学习。很多地方的学生是无法理解山东学生的辛苦和努力的,也许不是每个山东孩子都是这样紧迫,但是山东孩子一定比别的地方的孩子付出得更多。白晓意就是那些努力认真的山东孩子里的一个。

武数来自幅员辽阔的黑龙江,耍小聪明考上了大学,就为了能找一个有美丽湖的学校,站在湖边读泰戈尔,就选择了山东沿海的这所学校,她对未来没有概念,她只活在自己空想的世界里,无所事事,浪费青春。所以白晓意很不喜欢武数,她有时候觉得武数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不理解武数为什么要这么颓废。但是白晓意隐约也能感受到武数心里一定藏着什么她们想不到的秘密,那一定是武数这么差,还能坚持活下去的强大理由。可是相处久了还是觉得她只是那样一个不着调的女生,并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特别地,那么也许她的喜好和习惯和别人稍不一样吧!

武数喜欢收集文字。遇到她不认识的文字,一定要查个清楚,看看这个字的读音、含义和出处。无论是在大街上偶然看到,还是出现在餐馆的菜单上,只要是武数不认识的字,她都会想办法去认识,一次记不住,就多记几次,直到她掌握了这个字。

武数也喜欢抄书。武数读书的速度很慢,大约是白晓意的一半,所以武数的阅读量一直都不是很大。但是她读的很细致,有时候一本书要读两遍才甘心,而且她要大篇幅大篇幅地抄下自己喜欢的段落,然后继续反复看,有一些甚至要背下来。寝室里有一句创新版的东北三怪:齐妙的裙子、陆鹿的饭、武数的笔记不能看。齐妙来自辽宁,特别喜欢穿裙子,长的短的一大堆,只要她说上街去买衣服,十有八九是去买裙子,只要能穿裙子的场合,她绝对不穿裤子。陆鹿是不仅会吃,而且自己做得也好吃,寝室的人一直相信并且将继续相信下去,只要是陆鹿推荐的好吃的,那么肯定好吃!至于武数的笔记,肯定都是与好好学习、思想进步无关的,她那些大段大段的阅读笔记,会让人看到头疼的,她自己却视若珍宝。然而,她也还是有有用的时候的。

武数偶尔会花很长的时间去海边发呆,她要活在自己的空想世界里才不会那么狂躁,那是武数难得安静的时间。除了读书的时候,武数破马张飞加二百五的脑子是寝室里最聒噪的因素。而只有在读书和在海边发呆的时候,武数才是一个女生,其余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条雌雄同体的蚯蚓,不是让人烦躁,就是让人懒得接近。寝室闫洛洛求助武数的时候,她正好又去海边发呆了,也从这件事之后,大家不再困惑武数的笔记了。

闫洛洛选了一门据说很简单的文学鉴赏选修课,哪成想老师极其变态。在那个“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年代,这个选修课闫洛洛每课必到,这种没水平的老师只会靠点名和留作业来挽留学生了。更可气的是,期末交一份作业也就可以了,这位老师期中也让写一份鉴赏作业,要求读后感,不准到网络上下载,他会每篇仔细查,不得少于一千字,下次上课前要交上来,而且必须手写。真有那种闲的没事干的大学老师,居然查学生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

可能闫洛洛太气愤了,气愤到把这件事彻底给忘了。直到要去上选修课的前两个小时,她才突然想起来。真心急得团团转。那时真的相信,如果写不出来,老师真的不会给学分,其实,也许未必。

闫洛洛真的写不出来,两个小时,写这种无聊的东西,实在不是她的菜。陆鹿提醒闫洛洛可以问问二百五的武数,没准就有办法。被逼无奈的闫洛洛拨通了武数的电话,武数欣然答应,说现在赶不回去,就用短信给她发过去了,不过要稍等一下。

一个小时的等待,真的让闫洛洛心里忐忑,她真的觉得自己疯了,真的要把自己的两个学分交到武数的手里吗?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相信了。那时候的她们还没有用智能手机,短信会一条一条地进,一个小时后闫洛洛手机噼里啪啦地响了十几次,一篇完整的读后感全都过来了!闫洛洛抄完才发现,小说回忆完整,一些地方引用作者原段落,自己的一些读后的感想和观点全都有。她终于知道武数为什么抄书和背书,她喜欢的东西,想好好珍惜罢了。列夫·托尔斯泰说,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着只有他自己理解的东西。对于武数来说,因为珍爱,所以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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