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想到的是:我竟然活了!
第一眼,我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俊美的脸,他说他叫杜郁。但我很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干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是一个比我活得好的人。我对比我活得好的人都没有好感,更何况他说他是岑静的朋友。什么意思,是岑静新勾搭的男朋友,那方达民呢?然后我看见了愁眉苦脸的方达民和喜极而泣的周晓婷,唯独不见岑静。原来,即使我死了,岑静都不会留在我身边。
我是耿赫。
很多年前,我爸有了个新女人,长得还不赖,带了个拖油瓶,是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欺负她,看见她受惊,我就觉得很有趣。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恶趣味,而且这个趣味一直持续到现在。
对于我爸另结新欢,我是没什么感觉的。按照电视剧里或者小说里的戏码大概会愤怒,会痛苦,会忧虑,或者像邻居家的那个25岁的大姐因为自己爸妈离婚竟然患上了忧郁症,我当时觉得她简直是个傻瓜,并且质疑她是不是真的25岁,后来发现人的承受能力是和年龄无关的。
比如岑静,我觉得她是钢铁做的,即使天崩地裂大概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顺便说一下我妈,她遇到我爸也说不上是俩人谁的不幸,总之,不幸福是肯定的。我妈对我爸的官运亨通好像起了点作用,于是那一点被我妈无限放大了。之后是比狗血剧还狗血的现实生活,我妈把我和岑静都给扎伤了,关键岑静是为了护我,本能的,但我却由于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据说我爸很想送我妈进监狱,但吴惠珍却给我妈介绍了一个男朋友,然后,我妈和那个比她小6岁的男人飞走了,像花蝴蝶一样飞走了。那是我唯一的一次为我妈哭,岑静默默地坐在我身边啃着黄瓜说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们去吧。”我想吴惠珍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至于吴惠珍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姥姥所讲述的关于恶毒后妈的种种故事于我并不实用,因为我觉得继子相对于后妈而言更难缠。好在我们心照不宣的井水不犯河水,既不假惺惺的互为关照,也不会如仇人般相互憎恨。不过,我对她带来的那个女儿很感兴趣,看见她第一眼就很想撩闲。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把撩闲付诸了实践,当然并没有占到什么实质性便宜,除了那次我脑子进水找了许晓光这个人渣。虽然之后的无数次斗殴中许晓光都恨恨地说:“我他妈是人渣,你就是鬼渣,内心黑暗,主意都能打到后妈的女儿身上,你他妈就是人了,老子是人渣也渣的光明磊落,全世界都知道老子是混蛋,将来是要蹲大狱的,不像你是个小人,阴险的小人。”
说实话我觉得许晓光说的很对,但即使说的对,我也必须揍这王八蛋。
小树林事件之后我以为一向隐忍的岑静会发疯,我已经做好了被她唾弃、咒骂,被我老爸棒揍的准备,但她竟然什么也没说,就把眼神轻飘飘地送到了赵沐阳的身上,当我意识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吐血身亡了。
高三下学期,我有俩个选择一是应征入x,二是用不到5个月的时间考上大学,我选择了后者。因为岑静喜欢的赵沐阳决定考大学,我想我总不会比那小子差,于是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
我以为岑静能看到我的努力,但偏偏她看不到,即使晚饭时连吴惠珍都貌似心疼地说:“耿赫,你努力学习是好事,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你看你脸色特别不好,晚上给你炖点乌鸡汤补补。”我勉强笑笑,一偏头竟然看到岑静在笑,是那种嘲笑。我立马火了,说:“岑静,你笑什么?”她愣了一下,然后无所谓的样子:“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乌鸡汤是不是应该女人喝,我看我妈在吃乌鸡白凤丸。”她说完,我和她妈、我爸瞬间石化。
是的,在岑静心里我根本就是个渣,但是男人要活一口气。
高考的前一天,我和赵沐阳并肩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终于没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岑静。”那小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坐起来看着我,竟然是一副忧伤的样子,对,是忧伤,他好像在思考或者在组织语言,最终他说:“我是喜欢她,不过不是你喜欢的那种。是哥哥对妹妹,没别的。”说完,竟然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着实笑了:“拉倒吧,别哥哥妹妹的,听着就不着调。男人,喜欢就是喜欢,磨叽算个啥。”他也笑笑:“你喜欢岑静估计也没戏,你将来肯定要娶周晓婷吧,所以咱们都别去招惹岑静。”
那天下午周晓婷请吃下午茶,也就她还能搞出个下午茶的名堂,明明就是汉堡、可乐和薯条。我、赵沐阳和岑静都在,席间,周晓婷欢快的像一只蝴蝶,笑着、闹着但也无法打破我们四人间的尴尬。
那天晚上我爸和她妈都在外面有应酬,我心里不是滋味。别人家孩子参加高考,父母都跟着嘘寒问暖,我自己的老爹倒好除了关心他自己那点子破事儿,根本不顾我。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喝的,一开门竟然看到岑静在客厅开着电视吃饼干,我吓了一跳,按照惯例那天她应该住在她奶奶家。我没好气地:“大晚上的扮鬼吓人啊。”岑静没有像往常一样甩我一个冷脸,而是淡淡地说:“我妈让我回来陪你一会儿,他们一会儿就回来,让你安心睡觉。”
那天是认识岑静以来,我们相处的最心平气和的一次。我说我饿了,她竟然给我煮了一碗方便面加了鸡蛋、青菜,还配了一份辣白菜,我觉得好吃极了。那天,我心里想的是:“以后,我要好好对岑静。”
那晚,临睡前,岑静还对我说:“好好睡觉,明天好好考。”
那晚,我睡得很好。
我永远记得那晚岑静的笑,让我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