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民到医院的时候显得行色匆匆。他看见憔悴不堪的我愣是没反应过来,我缓缓站起,疲累得不想多说一句话,他默默地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我来了,你回去休息。”那一刻,我才发现即使多年来都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投入他的怀抱,但我还是需要。
晓婷也回北京了,气色已经不能单用憔悴来形容。看着她我唯有沉默,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依然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耿赫还是哭了,她说:“我现在好想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是我。现在,我只能顾我爸,你能不能帮帮耿叔叔。”
我锁着眉头,想了想才明白她其实是在和我说话,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她突然爆发了,冲着我大喊:“你能不能别一幅事不关己的死样子,你再不愿意,耿叔叔也是替你们孤女寡母撑了一个家的人,没有生恩还有养恩,没有养恩还有活命之恩,你别告诉我你是个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人,没有耿叔叔你妈能耀武扬威的活那么多年,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没有耿叔叔,你能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么多年,鬼信。”
我看着她一幅要疯的样子,自己反倒冷静了。我知道那个活得一直骄傲如公主的人不会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活下来的,但有一句话她没说错——没有生恩还有养恩。于是我跟她说:“我会跟进耿叔叔的事。“
那天方达民和周晓婷留在了医院,杜郁把我接回了家。
是的,在北京,曹奶奶的家就是我的家,我躺在床上想着岑波,想着耿信阳,想着耿赫,脑袋炸裂般的疼痛。给我热了牛奶的杜郁看着我喝了牛奶,跟我说:“所有的事看起来乱成一团,但总有清晰的一天,只是需要时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睡觉,好好睡觉,睡的饱饱的,什么都不用想。“我太累了,杜郁的话好似催眠良药,我闭上眼睛,放空神思,能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我想妈妈安抚宝宝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柔和、安静,可之前我从未体会到。
这一睡,我竟然睡了12个小时,我是被饿醒的。
醒来后发现桌子上一碗粥,一样小菜和俩块点心,我毫不犹豫的塞到了肚子里,然后钻进洗手间狠狠地洗了个热水澡,因为我知道接下去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洗完澡出来一眼看见杜郁进了我的房间,我跟进去发现他在帮我整理房间,我愣了一下,倚着门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由出入我的房间了?”
杜郁笑笑:“免费的保姆你就别挑剔了。”我笑问:“奶奶睡了吗?”杜郁说睡了,然后指着墙角的几个纸箱子说:“这里是什么东西,好像你都没拆封,我也不好动,不过放在这儿落好多灰,你要不要处理一下。”我没在意:“哦,可能是我买的书吧,你不说我都忘了。”杜郁帮我把纸箱子上的灰尘擦掉,我席地而坐准备拆箱,杜郁又递给我一把裁纸刀。我看着杜郁笑,杜郁说怎么了,我说:“你一个在外国长大的孩子,怎么这么体贴啊。我认识的外国人貌似不怎么管别人的事儿。”杜郁一笑也坐下来:“我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西方人,我性格像妈妈,那个,比较温柔。”
我笑笑,竟然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我拆开纸箱,没想到有一个箱子竟然是我妈生前给我快递的,里面是一些陈旧的日记本和一封写给我的信,更准确的说是写给我的遗书,我看了遗书,看了日记,然后我的血变冷,身体变僵,直接躺在地上再也没办法动,没办法思考。
我想愤怒地、尖叫着质问我妈:“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承受这些破烂不堪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