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惠珍所在医院妇产科收治了俩个孕妇,一生一死令人唏嘘。
惠珍一大早在医院的医务办遇到岑大胜的时候,愣了一下,再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心里油然生出一丝同情。而岑大胜看到惠珍则显得紧张不安,好像要躲起来却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惠珍小声向同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卢桂花人没了,还欠着医院的费用没有结,岑大胜在等家里人送钱过来。惠珍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岑大胜,发现岑大胜也在看自己,发现惠珍看过去,慌忙低下了头。
惠珍离开的时候遇到一个老人家匆忙赶来,她就是岑大胜的妈。老人家的情绪显然很不好,一把抱过岑大胜怀里的孩子,把手里的钱塞给他:“给,就这么多了,人都死了,还要拖累人,我说不送医院,你偏要送来,送来不就是费钱,你那个脑子,榆木疙瘩啊。“岑大胜显然对于母亲的唠叨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看了看手里的钱,小声嘟囔着:”还差200。“老人家立马好像点了油桶一样:”还差,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差点儿还不行啊,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吗,把人弄死了,还有理了。“岑大胜脸色难看,为难的看向惠珍的同事,惠珍的同事叹息一声:”您家的情况我们也懂,但是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我们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岑大胜再次低下了头,手指绞着破旧的衣襟,慢慢蹲下,双手抱着头。那一刻,惠珍心软了,她觉得一个大男人没了妻子,剩下一个娃,再加一个刻薄的妈,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所以,她脱口而出:“我帮你补上200块吧。”这句话让现场瞬间安静了,惠珍平静地看着岑大胜,岑大胜眼睛里却是震惊和不明就里的情绪,然后他突然站起来说:“不用。”因为“不用”二字声音太大而显得很刺耳,惠珍愣了一下,望着岑大胜僵硬的表情马上想到了‘自尊’一事。惠珍懂了他的骄傲与尴尬,于是婉转地说:“是我借给你的,让我同事帮你写张借条,等你有钱了还给我就好,总是要救急,对吧?”岑大胜整个人僵在那里,老人家则惊喜地走到惠珍跟前说:“好啊,好啊,还是这个姑娘心善,先借给我们救救急。”
最后,岑大胜在借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惠珍收起欠条的时候笑着对他说:“你不要有负担,我不急用钱,你慢慢还就好。”岑大胜望着惠珍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腾出一种怪异的情绪,他很想一把抓住她,至于抓住她要做什么却不知道。
惠珍查房的时候意外遇到了高中同学赵云霞,她身边站着那个有书卷气的高个子男人赵顶天,也就是柳洁的爱人。云霞高兴地挽着惠珍的胳膊,说:“真的是你啊,我哥说是一个叫吴惠珍的大夫救了我嫂子,我就想会不会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云霞高兴地和惠珍说着,惠珍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询问了一下柳洁的情况,柳洁也表示了感谢但神情却是淡淡的。等到惠珍要离开病房的时候,赵顶天和赵云霞准备送她一下,但赵顶天却被柳洁叫住了,柳洁说想去厕所。
那之后,赵云霞每次来医院看嫂子都会顺便来看惠珍,看惠珍的时候也会顺便说哥哥的事情,所以没几天惠珍就熟知了赵顶天的事情。
赵顶天在矿务局做后勤工作,有文化好诗歌,但却可以和矿工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同时也能和办公室的人打成一片,所以人缘人好。除此,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篮球、手风琴、口琴、象棋,反正那个年代流行的东西没有他不涉猎,没有他不会的,为人也是风趣幽默。每当云霞讲起哥哥,满脸飞扬的情绪都会感染惠珍,连惠珍都觉得应该好好认识一下赵顶天。不过,赵云霞却神色黯淡的说:“你不要轻易和我哥多说话啊。”惠珍不解,她沮丧的说:“我嫂子看起来温柔贤惠,实际上是个醋坛子,就连我和我哥亲近些她都不高兴,会闹上好几天,更何况是别的女人。”惠珍愣了一下,继而一笑:“你放心,别人稀罕的我却不一定稀罕啊。以后,见到你哥我绕道走,省着给自己找麻烦。“惹得云霞呵呵笑。
惠珍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见到了赵顶天。
她自行车坏了,在路边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赵顶天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一个哥哥关心一个妹妹一样,主动停下来询问,帮忙,修理,一切都一气呵成。惠珍站在那儿,看着夕阳的余晖笼着赵顶天,心莫名的露了一拍儿。自行车修好,赵顶天主动说要送惠珍回家,惠珍的心竟然砰砰地跳,赵顶天说担心路上再坏了,送到家比较安心。赵顶天离开的时候,惠珍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竟然吓了一跳,为心底里冒出的那种好感吓到了,她摇了摇头,挥别了脑子里的情绪。
那时候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赵顶天成为岑大胜的第二任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