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没看清,只觉得好象看到了一个洞,像是子弹造成的,但也可能是错觉,因为衣服里面很暗,也可能是洞口形成的暗影,让我错以为是洞。
在青锋的咄咄逼视下,我非常慌乱,就像触犯了青锋的尊严一样……也许确实是触犯了,他们练武的人都极讲究面子,让人看到受了伤也许会觉得很丢脸,但我还是得说:“我……我想看看你……你的伤重不重……”
“没事,这点儿小伤不碍事。”青锋说着,松开我的胳膊,表情也缓和了很多,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们快走,不能掉队。”
这种紧张的时刻,哪容得我们多寒暄?既然青锋说没事,那我们就赶紧跑吧。这时候,前面的父亲也在扭头紧张地看着,我也得赶紧追上去告诉他我没事。就这样我们继续跑,清兵继续围追,对战不断,伤亡在所难免。
血肉横飞的场面就不介绍了,好在我们的伤亡不大,跑到江边时,大致一看,还是十几个人,卫先生、青锋都在,当然还有我和父亲。再扭头看看,后面没动静了,清兵也不知道是全死光了,还是被我们甩掉了。
这时不用别人说,谁都能看到不远处有船,而且是两只。根据这船的大小,估计清兵来的人在七八十到一百的样子。岸上已有不少人,那船上现在就算有人,也不会有太多,抢一只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青锋立刻说:“我去抢船。”
卫先生紧张地问:“你的伤不碍事吗?”
青锋愣了一下,“没……其实没打中,我哪儿会这么容易就受伤?”
“那就好,你去船上探探,我们在后面接应,要小心。”
我有些疑惑,青锋没被子弹打中吗,那他衣服后面的洞是怎么弄的?那看起来确实像子弹孔,而且身上好象也有伤啊……难道是他伤的不重,为不让卫先生担心,所以才故意这样说?可我没有办法弄明白,青锋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卫先生伸手示意着,其它人便也小心翼翼地向船靠去。
和我们估计的差不多,船上确实只有零星的几个清兵在晃动,应该是留下来看守的。这样几个人,对青锋来讲难度不大,我们甚至都没看到青锋是如何上船的,只看到船上的清兵出现小小的躁动,然后就是青锋出现,向我们招着手。
我们上船时,就看到清兵东到西歪,是死是晕也不知道,反正都趴在地上。
青锋表情轻松,“两只船上只有十几个人,已经全部解决。”
卫先生点点头,“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
这个主意非常好,也许在一些场合下,我们能蒙混过关。而且,我们很多人在沼泽里掉下去过,衣服已经非常的脏;刚才这一番交战,很多人的衣服又都碎了,换上一件囫囵的衣服完全有必要。
有人把从清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递给父亲和我,我们接过走向一边,虽说大家都是男人,可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还是不太那么妥当,尤其我们也算是有涵养的人,所以我和父亲进了旁边的船舱。
船舱里没有人,我便站在窗口开始换衣服,同时往外面看着,恰好看到了青锋。青锋在另一条船上,我们也有十几个人,一条船上的清兵衣服应该不够用,所以他到另一条船上找衣服也很正常。可他一个江湖中人,似乎不应该像我们这样扭捏,独自一人了还跑到角落里,给人一种在偷偷摸摸换衣服的感觉。
就见青锋一把就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完全是扯碎根本不是脱,这倒有点儿江湖人的感觉……我愣了一下,立刻就有些吃惊。
青锋几乎是面向我,他有没有看到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基本能看到他的前胸,当他把衣服扯掉,就露出了胸膛。当然,男人的胸膛没什么好看的,像他这种人自然是一片黑毛,但这黑毛之中好象有许多孔,是孔不是伤疤。
青锋随着卫先生出生入死,中过许多次枪完全可能,而他福大命大都安然无恙,也完全有可能。但伤疤和孔的区别是,伤疤是长好了的,只是和皮肤的颜色不一样,就算是子弹造成的洞,也会重新长满肉被填上。而孔就是洞,是空的,剜下一块肉后,就那样空着,没有再填上肉。
青锋好象就是这种情况,因为隔的还是有些远,他又迅速穿上了清兵的衣服,我也没有完全看仔细,但感觉上他的胸膛上是有好多孔,不是长好的伤疤。人这样也能活着吗?我在医术方面造诣不深,便想向父亲请教……
可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叫喊声,好象是让放下枪之类的。我就知道又出了意外,眼前的事情也就顾不得,急忙往门口跑去,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来到外面,我又被惊的目瞪口呆,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又遇到了她?
是金韫妤!她站在甲板上,举着一只火枪,枪口竟然对着卫先生。而卫先生一只胳膊插在袖子里,另一只还在外面聋拉着,正在换衣服还没有换完。
金韫妤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竟然劫持了卫先生。而卫先生的手下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他们的枪口也对准了金韫妤,只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动,双方自然只能僵持着,怒目圆视。
我缓了口气,想明白了,这是金韫妤的船,一定是她带的队,只是刚才她在船舱或其它什么地方,青锋并没有发现。她看到船被劫持后,就藏了起来,寻找机会……比如现在,冲出来想劫持卫先生。所以她刚才一定是藏在这附近,因此看到了卫先生发号施令,知道他是我们的头儿,自然也懂得擒贼先擒王。
我忙说:“金……金小姐……”
金韫妤也看到了我,表情更加愤怒,“别动!不然我就打死他。”
我忙把双手摊开,示意自己并无恶意,“你别冲动,你也看到了,我们有很多人,你不会是对手,还是放下枪吧,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闭嘴!”金韫妤愤怒地呵斥着。
真不给面子啊,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不过这似乎也不能全怪她,我也让她面子丢尽,从她的手里逃走,她在她爹面前恐怕都无法交待,更不要说在其它人面前有多难堪,所以她才带人出来巡视,就为了能找回面子吧。
虽然碰了一鼻子灰,我还是要继续尝试,我可不想看到发生意外,“嗳,我说你能不能冷静一下,你这样子有什么用,大家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吧。”
“商量什么?”金韫妤仍然满脸怒气。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所以这事得解决,你曾经让我一定要相信你,现在我也同样希望你能相信我,放下枪,我保证你的安全。”
金韫妤的语气有些鄙夷,“怎么,这里你说了算吗?”
卫先生立刻说:“我说了算!我可以保证,他说的话能兑现。”
卫先生这话是真提气,我立刻挺了挺胸,有些得意地看着金韫妤。
金韫妤的表情变的严肃,似乎在犹豫不决。
意外突然发生了,我们谁都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青锋就过来了,简直就像鬼魅一般,我们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定睛再看时,他已经到了金韫妤身前,伸手抓着火枪朝空中托举,几乎同时金韫妤也把火枪扣响。
枪口是斜上朝着天,所以枪声虽然很吓人,但没有伤到人。枪声响过后,青锋没有停顿,立刻从金韫妤手里夺过枪,顺势把金韫妤拖倒在地。
我忙喊:“不要伤她……”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
我有些懵了,青锋明显已经控制住局面,卫先生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放枪呢?可如果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放的?最好的办法,赶紧找受伤的人,知道伤者是谁,就能知道开枪的是哪一边的人。
可好象没有伤者。金韫妤虽坐在地上,但瞪着惊恐的大眼,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不像受伤的样子。而其它人,都站的稳稳的,哪里有伤者?
卫先生的人可不像我这么保守,他们已经主动在找开枪的人,也许听到了声音的来向,也许还看到了子弹是从哪儿飞出来的。所以在我还在惊诧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旁边的一个船舱里押了一个人出来,赫然是春草。
这好象也是天经地义,小姐在这儿,丫环能跑哪儿去呢?丫环看到小姐有难,当然要舍命相救。也许金韫妤自己现身,却让春草仍旧躲着,就是在留后手。可春草这枪法……也许她之前根本没开过枪,刚才这一枪到底打到了哪儿,我们也没有时间去理会了,反正是没有人受伤。
春草的表情非常恐惧,被卫先生的人拧着胳膊。
金韫妤立刻喊:“别碰她!”
我也忙看向卫先生,“卫……先生,她们不是坏人,还救过我,不要……”
卫先生伸手示意打断了我的话,“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她们,我们就算再恨满清,也不会去欺负女人,这要传出去……”
金韫妤却愤怒地说:“女人怎么了?我们一样会让你们的计划不能得逞。”
我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好坏都分不出来,就不要再添乱了!
所幸卫先生并没有计较,“我知道你爹是知府、参领金载延,你也算是格格了,但我们不会用你们来要挟清廷,我们会堂堂正正地与你们决斗,现在是你们先不守规矩,所以就不能怨我们不讲道义了。”
青锋忙问:“先生,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先关到船舱里,不要伤害她们。”
金韫妤和春草都被押进船舱,金韫妤一边走一边扭头看我,眼睛里满是怒火。
我只能尴尬地说:“你千万不要乱来,就不会有事。”
青锋走到卫先生旁边,“先生,我们出发吧,带上这两个女人是有好处。”
卫先生看着青锋犹豫了一下,“那就走吧,趁清兵还没有察觉。”
我们只需要一条船,为防止岸上的清兵赶来追赶,另一条船被凿沉了,自然是青锋干的,他潜到水下把船底的木板捣毁了几块,在我们的船驶出不远后,就看到那条船在慢慢往下沉。
当然,这也不能防止清兵追赶,没有船他们还可以从岸上。而且我们也瞒不了他们多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金韫妤不见了,所以我们要利用他们发现真相之前的不多时间,尽可能多地去做我们的事。
于是,分歧也出现了。
提出新建议的还是青锋,他觉得我们可以先不去管这路上会经过的玉衡星位,而是应船不停歇地直扑矿场,“我们有金载延的女儿在手,可以利用她混进矿场。如果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那边的人知道了情况,就没法再利用她了。”
这倒也有道理,只是一个星位唾手可得,就这样放弃……
“先生,不是也可以先破气穴再破星位?从我之前侦察的情况看,他们未必在说真话,也许说还有一个月,是故意麻痹我们,真实时间可能更短……如果我们把星位全破了,却发现他们的法术已经完成,那不是……”
青锋一脸尴尬,没有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清楚是什么,真要那样,我们恐怕就像嘴里塞满了苍蝇,要被恶心死了。
卫先生看向父亲,在征求他的意见。
父亲点点头,“这倒也得考虑,要防止他们耍诈……而且以你们对矿场的了解,要进去应该非常的难。现在这个机会看起来可以利用,有可能出其不意蒙混过关,错过了是有些可惜。而且,星位里的情况都一样,之所以要我一一前往,是为了找到确切的位置,但我们现在已经确定四个,剩下的三个已没有难度,我就算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你们自己的人可以根据地图找到它们进行破坏,要是人手够用,我们倒是可以分头行动。”
卫先生有些惊讶,“先生的意思是……全部炸掉?”
“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也不在乎再多打几次。而且我们兵分多路,也可以扰乱清兵的视线,让他们无法确定我们到底在哪儿。”
卫先生赞许地点着头,“先生所言极是……那我就先安排其它人去做,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先生就不必亲临……”
我忙说:“那矿场也不用我爹亲自去啊,可以把办法告诉你们,你们自己去毁掉不就行了?我们又没有身手,带着我们还是累赘。”
我是不希望父亲以身犯险,又能兑现对洪门的承诺。
卫先生却微笑着看着父亲,“先生,你说这样行吗?”
父亲有些尴尬,“气穴的情况肯定和星位不同,没看到之前,我也猜不到是什么样子,如果我不去,你们就算找到了,恐怕也不知道如何破坏。”
卫先生点点头,“这就是说,先生必须要亲自去。”说完,平静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