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当时在五花顶子上时,我就觉得这条龙左右摇摆,筋骨强健,是一条强龙,现在看此处正好又是直龙入首。你再看这山前之水,迂回环绕,两侧丘陵起伏,也有吉砂之相,此处应能点出上佳之穴。”
我答应着,“爹,确实如此,和刚才那处地方相比,显然此处更宜点穴,所以地洞是天枢星位已无须再质疑,那么在这附近将能找到天璇星位。”
父亲点点头,“那么,我们就分头开始吧。”
我知道父亲是借机会让我锻炼,这种实战机会实在难得。
卫先生这时也走过来说,“先生,你们可以放心的寻找,我的人没有在这周围发现异常情况,清兵应该没有在此设伏。”
因为以天璇星为顶点的角是九十五度,所以在两种可能的七星阵时,我们要找的下一处星位的两个地方,都以地洞为参考,一个是左偏五度一个是右偏五度,两地离的其实非常近。我们离开那处狭谷后,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这里,卫先生说这里在当地其实有个名字,叫乌拉浑。
乌拉浑处在山脉的尽头,山前流淌的就是乌拉浑河,确实是一风水宝地。可惜这地方树林丛生,即使在过去,也应该没有多少人烟,自然也没有人来寻龙点穴,我看了半天一个坟冢也没有发现。
最后,我点出的穴与龙脉走向完全一致,河水在前面绕了个弯,我面向入首处,整条龙脉几乎直冲着我,高低起低呈现猛虎下山之形。自古猛虎下山出将军,天璇星主的又是功名利禄,此处点穴,后辈将出能武之人,清廷如今正是武力衰败,极缺一个能征善战的帝王。
父亲点点头,“山林猛虎爪牙棱,人海苍龙力势弘;前去若能成墓穴,人家富贵骤然兴……祖师爷文成太师所言字字真经。”
一世祖从师刘基,祖师爷自然是他,但后辈不能直呼其名,因他谥号文成,并被明正德帝追赠为太师,所以我们后辈皆以文成太师称呼他。
父亲也这样认为,那事情看起来就简单了,我指着父母山前的那片草地,“在这里找找,也许能找到一样的地洞。”
卫先生精神一振,立刻招呼他的手下前去寻找。
我对父亲说,“爹,看来清廷真的下了气力,请来的也都是高人,不仅整个七星阵的形状有讲究,每个星位的穴位也都附意,刚才的天枢星在平洋,如今这天璇星又在山龙,而且是条猛虎强龙。”
父亲点了点头,“能把如此多的内容集于一体,如果不是天意,就是满清的运气实在是太好,这样的地方也能被他们找到,而且又在他们的发源地上。”
卫先生插话说:“有没有可能是清廷故意制造出来的地形地貌?”
父亲顿了一下,“这……确实可以人为,但多是做些小形状上的修修补补,而像祖山龙脉只能是天然形成,人力又如何能做到?”
卫先生点点头,“先生说的也是,风水都是天成,后人可以去把好的变成坏的,但要把坏的变成好的,恐怕就算做了,老天也不会答应。”
父亲笑了下,没有说话。
我便说:“爹,那这山龙之穴位我们该怎么破坏?”
“这要等找到他们点的穴位,查看之后才能决断。”
接下的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父亲的意料。
卫先生的人,在那片草地上,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难道对方没有把穴点在这里?
我们又一起过去查看了一番,虽然地上杂草丛生,高的地方要没过膝盖,但如果还是像天枢星位那样的地洞,显然不可能掩藏的逃过卫先生的人的法眼。
卫先生肯定地说:“那一定不是在这里。”
父亲皱着眉头,慢慢地向四周看着,自语着,“对方是高人,不会看不出这里是风水宝地,尤其这左侧的青龙,层层护卫,风进不来,水漏不掉……再看对面的案山,高不过眉,低不过胸,又草木丰茂,完全是有情之形。”
我也摇着头,“是啊,爹,这样的风水宝地他们为什么不选?”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是看不出来,连平洋那么难的形他们都能堪舆精确,这条山龙与之相比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胄儿,再仔细看看,一定有我们漏掉的地方。”父亲说着,向背着背篓的人招手,本来这么简单的地貌,他都没准备拿出罗盘,现在看来必须要用到了。
学堪舆时我就被教导,堪舆虽可简单地视为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但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对同一现象的判断也就会有差异。所以就算我和父亲为同一宗派,都有可能出现分歧,更不要说对方可能和我们完全是不同的理论。
父亲拿着罗盘,一边低头看着,一边慢慢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喊:“胄儿,你来看。”
我急忙来到父亲面前,看向罗盘。
父亲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盯着罗盘看了一会儿,这罗盘之上的内容极其复杂,一时半会很难全部理解。但我知道父亲这样做,肯定是觉得我应该知道,所以我就先捡那些简单的看,看到二十四山的时候,我隐隐有了些预感,“爹,是寅山申向兼……兼艮坤。”
父亲面无表情,“那此山向何解?”
我面露难色,这二十四山分金立向,顾名思义要分二十四山,但每山都包含三向,共计七十二种可能,我又怎么可能把每一种都牢记在心?
父亲有些失落,叹了口气,“回去之后还要多用功,不要到要用到时才方恨少。现在你去拿抄本吧,在背篓里。”
我急忙跑向背背篓的人,从背篓里取出父亲的包袱,打开后从里面找到抄本,拿着边往回走边匆匆地翻着,来到父亲面前时,已找到那一页,“爹,按这上面所写,是后世利官,食禄万石……是吉相啊?”
父亲的脸色更加阴沉,“你如何看的罗盘?”
我愣了一下,父亲这分明是在责备,肯定是我出错了,可我没错啊……我突然才明白,我站在父亲的对面,把罗盘看反了。
我忙讪笑着,“爹,原来是反局,我再看看……寅山申向兼艮坤反局的话……是出军贼败家流徒之人……”
我明白了,这天璇星位司禄,如果是败家……后面还有降官失职,折损六畜,这显然就不是吉相了。“那……那这里其实不宜点穴?”
“但此地确实为风水宝地,必有穴位,不在此处,就在它处。”
它处?我四下看着,再往前就是河,穴位显然不可能到河那一边,而两侧青龙白虎两砂都很明显,再往后看,丘陵起伏,都是龙脉……
父亲知道我是被难住了,便说:“这其实也怨我,这种情况并没有向你说过,现在你看那里……”父亲说着用手指着前方,几乎就是正东的方向。
我往前看去,并没有什么,只是很远的地方出现土丘,山脉到此已经终止,那算平地上单独的一座小山,隔着有几里路远还能看到,看来还有些高度。
父亲说:“如果对方把那看作朝山……”
我有些惊讶,“爹,那么远也能算是朝山吗?”
父亲犹豫着,“堪舆术也是诸子百家,不尽相同,现在我们暂且只能这样认为。那么如此一般的朝山,其对应的穴位也应该高远,也就是应该从此地往后推,不正是高远之处?”
“可……可是,爹,往后那不是都是龙脉,这穴还能点到父母山后面?”
“这当然不能!但是如果我们的父母山判断错了呢?”
我瞠目结舌!那父母山如果往后,它前面都是山丘,明堂在哪儿?
父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许对方认为明堂可以为丘,而把穴点在丘上,则对应了朝山高则穴也高。”
是不是这样,一看便知,我们把父母山往后推,前面这片山丘就成了点穴处,卫先生立刻让他的人都上去,仔仔细细地搜查起来。
“这里……这里有个洞,上面还有门!”
卫先生的人在山丘上一喊,父亲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应该被他言中了。
山丘上草木茂密,在下面无法看清楚草木之间有什么,谁会想到里面还藏着个山洞呢?而且这土丘坡度很小并没有峭壁,正常情况不适合有山洞。
等我们上去后,才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山洞,其实是介乎于山洞和地洞之间,因为地洞的门是平的,山洞的门是垂的,而这个洞门是斜的。从地形上看,洞也是斜向下的,可能一直向下延伸到山丘腹中。
门也是铁板做的,与之前的地洞盖板很相似,所以没打开之前,我们心里已经开始暗喜,这里是天璇星位的可能超过八成。父亲拿着罗盘在测算,我又凑到旁边了看看,还是寅山申向……不过是寅山申向正针。
我急忙再次翻开抄本,入眼的字是财丁齐发,富贵高寿!果然和下面的卦向不一样了,如此一看是星位的可能性已超九成。
卫先生的人把门打开,里面果然出现向下的台阶。卫先生安排手下点起火把下去查看,我们都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但不长时间后,里面发出一声惨叫,声音从洞里传出伴着回音格外让人心惊肉跳。显然进去的人遇到了不测,但是是中了机关还是别的什么,是死是伤,都不得而知。
卫先生急忙让人保护我们退到树丛里,他则带着几个人进到了洞里。
我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清楚这一路不会一帆风顺,都在随时准备着劫难的到来,但在这第二个星位就开始遇到不测,似乎还是比预想的要早。我紧张地四下看着,总感觉清兵随时会从四面冲出来。
先出来的是卫先生,在我已经要经受不住煎熬时,卫先生从洞里走了出来,向我们招了招手,看来是危险已经解除了。
洞里有机关,但和前一个完全不同。卫先生懊恼自己没有先进去,不然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里面的机关是连环翻板,就是在地上挖坑,坑底插着刀刃等利器,自然是尖头朝上;坑顶铺上木板,再盖上一层土,不容易发现,但脚踩上去,如果触动机关,木板就会翻转,人就会掉进去坑里……后果可想而知。
连环翻板的基本原理是这样,但在实际中会非常复杂,翻板的数量和相互间的配合,涉及到很多科学原理,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尤其这个翻板,卫先生说非常精妙,所以他的人才会出事。
我想,卫先生既然是破解机关的行家,他的手下肯定不会一点儿不懂,还能出事应该确实是机关太过厉害。我很想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因为进来后我并没看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卫先生的表情很伤感,“他就插在下面的刀尖上,已经回天乏术,我们也没有时间把他弄上来安葬了……他是为国家大义牺牲,不会怪我们的。”
我愕然,但想想似乎也只能如此,此时不是探讨人命重于泰山还是轻如草芥的时候,卫先生已经把机关破掉,此时的木板不会再翻转,而我们自然也不会再掉下去,可以放心地往前面走了,而前面也隐约出现光亮。
这和那个地洞几乎是相同的,光亮从侧面散发出来,侧面的墙壁上开着门洞。不同的是,只有这一个暗室,并没有一间单独的暗室设置机关,所以机关陷阱设在了“走廊”,为什么这样设置,也只有制造的人知道,我们根本无从猜测,也没必要猜测。这唯一的一个暗室里,摆设和地洞里的完全相同!
父亲看着,点了点头,“看来这就是他们的法术了,并没有多少奇异之处。三牲四珍五谷六果,是他们得以繁衍不息的保证,所以要感恩,也希望借此得到天地的垂青,赐予他们更多的灵气。”
确实,这些东西,尤其四珍六果,都是这块土地上的盛产。
卫先生表情严肃,“这似乎也太简单了?”
父亲顿了一下,“天地万物其实都很简单,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觉得深奥。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永远记住天地人合一,就不会有错。他们就是抓住了根本,在找灵气最旺的地方,把天地之气化为己用。”
卫先生点点头,“先生,那我们如何破?”
父亲又走到了暗室中央,同样的水坑,同样清澈的水,丰盈但不外溢。父亲皱起了眉头,“之前是有地下水脉,而如今是在高丘之上……”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爹,丘旁有河,水气也许能漫到丘上。”
父亲点点头,“他们把穴点在此,应该是发现此处如龙吸水,可以将旁边的江河之水吸到山上,所以如果要破这个局,就得断掉它的通道。”
卫先生忙问:“如何断掉它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