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宏庆10年5月初3。
夏日酷热初露端倪,四处绿意盎然,百花争艳,这一天,对于朔方城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天,对于夜家来说,也是如此。
夜家大宅张灯结彩,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斥这由衷的笑容。
夜家长子夜未澜红衣红袍,笑意盎然的站在门口迎接前来祝贺的人们。夜凌寒端坐高堂,亦是笑容满面。
这一天,正是夜家长子与楚国公主楚琬婷新婚之日,全城都笼罩在洋洋的喜气之中。
“少将军,恭喜恭喜啊,长公主天姿国色,与您真是郎才女貌啊。”
“呵呵,王平,多谢了,快进去吧,一会定于你不醉不归。”
“哈哈,少将军,我哪敢把您灌醉了啊。”
“快进去吧。”夜未澜一脸笑意。
“好嘞。”
“恭喜少将军,不但年少有为,而且又抱得美人归,家庭事业双丰收啊。”
“陈大人抬举了,快进去吧,父亲大人正好想要与您喝几杯呢。”
“好好好。”
“未澜,不错啊,竟然把长公主娶回家了,夜凌寒那老家伙是不是都乐开花了。”来人面容刚毅,龙行虎步,正是楚国“剑神”聂天凝。
“聂叔叔您怎么才来啊,父亲都等着急了,您再不来,估计我这个新郎官都当不顺当了。”夜未澜一脸无奈。
“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家老爷子怎么还那个倔脾气啊。”
“说谁倔呢,你个老不死的。”夜凌寒白衣如雪,也是爽朗一笑。
“哈哈哈,就是说你,怎么滴,打你也打不过我。”聂天凝看见夜凌寒,脸上的笑容更多了,眉间的皱纹似乎都少了许多。
“行了,你们俩,当着孩子的面,还有没有点正形了。”曲云裳轻轻打了下夜凌寒。
“呵呵,妹子,你别管他们俩老不羞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他们就没见过面,不管他们,走,咱姐俩进去。”聂夫人笑着叹了口气,拉着曲云裳走进了夜家大宅。
“走,咱俩也进去?”聂天凝有些无奈。
“呵呵,走。”说着,两人勾肩搭背的就要走进去。
“陛下驾到!”
夜凌寒二人步伐一紧“陛下?”聂天凝的声音充满凝重。
“怎么?”夜凌寒似乎听出了老朋友声音中的不对劲。
“这次我之所以回来,一方面是因为未澜侄子的婚礼,另一方面……”
“诶呀,这不是聂伯伯么,未曾远迎,伯伯可不要怪罪侄儿啊。”楚言步伐清浅,面带笑容。
“陛下。”夜凌寒,聂天凝二人见到楚言,刚要行礼,楚言却是紧走几步,扶住了二人“二位伯伯这是要干嘛,我虽是皇帝,但在二位面前,也不过是个小辈,我可受不起二位这一跪啊。”
“陛下,您怎么来了?我记得……”
“聂伯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谈。”楚言用仅能让面前二人听到的声音说。接着,又放大音量“聂伯伯,您这是哪里话,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姐姐嫁人,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缺席呢?”
夜凌寒也不是傻子,接过楚言的话茬说“对啊,陛下一来,这婚礼的人才到齐了么,快快快,我们进去,未澜,差不多你也进去吧。”
“好的父亲。”
“好,”楚言笑了笑,又转过头对身后的侍卫说“你们把嫁妆抬进去。”
“遵旨。”
……
夜家内堂。
屋子不大不小,此刻屋里只有三人,却显得有些空旷。
“陛下,我不是已经派人去告诉你不要来了么您怎么就是不听啊?”三人刚一坐定,聂天凝便急不可耐的责问楚言。
“哼!”楚言冷哼一声,“我身为国家帝王,到了这个时候,若是退缩,岂不是让楚国百姓心寒?我来就是要告诉那些藏在暗中的蛇鼠之辈,我楚言,绝不会让父亲拼死守护的国家就这么白白落入他人之手,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对国家不利!”楚言此时此刻,似乎根本不像是一个仅仅17岁的孩子,帝王之风显露无疑,说出的话,让面前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头子也不禁热血沸腾。
“呃……”夜凌寒听着面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些摸不到头脑“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暗中的人?”
“呵呵……”楚言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聂伯伯,你跟夜伯伯说吧。”
聂天凝点了点头“事情还要从大皇子退位说起,大皇子退位前一晚,一个神秘人找到了陛下,对陛下说可以让他做皇帝,但要帮那个神秘人完成一件事,可具体是什么事那个神秘人没有说,陛下答应后让陛下吞服了一颗药就走了。”
“药?什么药?”
“呃……这个不太清楚,之后我也找过许多人帮我检查身体,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当时年纪小,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想到……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答应那家伙了。”楚言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孩子。
“那个神秘人与陛下交易嗯场面恰好被馨炀公主看见了,对陛下说,先皇曾在1005年签订《七国盟约》之后和那个人见过面,通过公主的推断和暗中调查,便断定先皇的死,和这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果不其然,第二天,大皇子宣布退位,让位陛下。陛下上位之后就在馨炀公主的帮助之下暗中调查,终于发现,早在先皇时期,便有一股暗中的势力操纵着楚国的动向。先皇对你做的那些事,大皇子出走,先皇身死,二皇子篡位都和这股神秘的力量有关。于是陛下就在之后暗中找到了我,让我去调查这股力量,这10年,我一直辗转在各国之间,终日奔波,进展却微乎其微,只知曾经的老宰相宇文述与这股势力有些关系,前几日,我终于有了些眉目,却得知那股势力因陛下的不合作而极度愤怒,据可靠消息,他们已经和天下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地狱”签订了契约,如今,陛下已经上了“地狱”的生死簿了。”
“不止,前几日,我在御书房发现了这个。”楚言说着,拿出一枚黑铁牌,牌头三个骷髅,中间写着“阎罗”二字,背后,则是楚言的名字。
“阎王令!!!”夜凌寒见到令牌后身体一震。
“没错。”楚言风轻云淡,仿佛丝毫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这……”聂天凝也有些恐惧,虽被封为楚国“剑神”又贵为护国侯,可对于阎王令的可怕还是略知一二的。
据传,此令为“地狱”之主亲手所发,接令之人七日内必死无疑,因为他将在第三日起受到来自“地狱”之人无休止的追杀。
“今天,似乎就是第三日了。”楚言语不惊人死不休。
……
夜家正厅。
夜未澜的婚礼如期正常举行,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丝毫没有内堂的凝重气氛。
“少将军,长公主,恭喜恭喜,这杯酒我干了,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林城主,借您吉言。”夜未澜笑容满面,楚琬婷却是两颊染红,轻轻掐了下夜未澜。夜未澜尴尬一笑,挽着楚琬婷,走向一旁。
“大哥,大嫂,永结同心哦。”夜请箐一脸笑容,带着三分醉意。“请箐,你怎么又偷酒喝?小心母亲罚你。”夜未澜板着脸。
“好了未澜,请箐这不是为咱们高兴么!”楚琬婷笑着。“还是嫂子好。”夜请箐白了夜未澜一眼,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二哥呢?”“是啊,怎么不见未央?”楚琬婷也是一脸疑惑。
“二哥整天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去哪了,我去找找吧。”“别喝酒了啊。”“知,道,了!”夜请箐一脸不乐意。
夜未澜满是无奈,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却换来楚琬婷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听雨楼。
话题人物夜未央没心没肺的坐在临窗处的一个位子上独自饮酒,安静的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二少爷,咱们回去吧,今天可是大少爷的婚礼啊,闹不好陛下都会去,咱们要是不回去,老爷会生气的。”站在夜未央身旁的书童恭谨的说着。
夜未央抬了抬眼,用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懒散的语气说“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呗,管我干嘛,跟我这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场合,我可不喜欢。”
“可……”书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夜未央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把没说出口的话尽数憋回了肚子里。
“我喝酒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你回去吧。”夜未央的语气突然平静了下来。
“少爷,我在你的身边是为了保护你啊。”
“就你?”夜未央用余光扫了一下书童,“打得过我么?”
“呃……少爷,你要说打别人我有可能打不过,但是少爷您……”
“呵。”夜未央无所谓的笑了笑自言自语般的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么?”随意在头上扯了跟长发,微一用力,猛然一抖手,柔软的发丝竟直直的穿透了桌子。
“这……”书童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久久合不上嘴巴,“少爷,您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内力?您自由体弱,老爷说了,您不适合习武,这才让您弃武从文,怎么……”
“呵,他说不能习武就不能习武么?算了,有些东西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现在放心了吧,听我的,回去吧。”
“呃,不行,老爷让我一直跟着你。”
“你还挺忠心,算了,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夜未央再次换上那副万年不变的慵懒表情,头也不抬的说。
“少爷,这……不好吧。”
“随你。”
夜未央不再管书童,自顾自的小酌起来,片刻后,不知为何,却放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注视着远方,神色有些迷离。
“少爷,少爷?”夜未央的举动让书童有些不解。
“你听。”“什么?”“琴音。”“哪有?”
夜未央没有理会发愣的书童,扔在桌上一锭银子,便脚步飞快的跑下楼去。
“诶,少爷,你等等我啊。”
书童出了听雨楼却发现人群中早就没了夜未央的身影。
……
听雨楼九层。
一人,一身儒衫,黑发如瀑,负手而立,目光透过窗子似乎在注视着什么。
“我们的人在城外发现了“地狱”的杀手。”阴影处,传出一个声音。
“地狱?”儒衫男子的声音缥缈不定,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来做什么?”
“这个……属下还在调查,不过,据从皇宫传来的消息说,楚言似乎接到了阎王令!”
“阎王令?竟然连这个东西都用上了,看来让地狱出手的人来头似乎不小啊。”
“主人,会不会是……”
儒衫男子伸出手打断了黑暗中的话,似是在自言自语“那个家伙,要有大动作了么?”
朔方城外,竹林。
夜未央穿梭在竹林之中,循着琴音,最终,停在一处空地上,琴音,也就比戛然而止。
晓风阵阵,夜未央一袭天蓝色长衫,随风而动。
“能找到这里,阁下的耳力果真非同凡响啊。”声音似是从天外传来,又像是在耳畔呢喃,夜未央眉头一皱。
“你是谁?”
“呵呵,小女子不过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而已,不及夜家二公子未央少侠之名如雷贯耳啊。”暗中的女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夜未央的话,反而一句道破了他的身份。
“无名无姓?能弹奏出此等美妙琴声又懂千里传音之人岂能是小人物?阁下还请现身一见。”
“倒也不算是无名无姓,未央少侠如若真想要个称呼,那便称我为“浅墨”吧。”声音落下,自竹林深处走出来一人,浅蓝色的长裙,挟几分羞涩又带几丝魅惑,长发及腰,如同墨染,嘴角微翘,带着些许笑意。
“浅墨,哈哈,果真是浅染寒池三千墨,不及唇间一缕红啊,好名字。”夜未央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换上一副笑容,而之前的慵懒表情,早已消失不见。
“没想到武勋世家的二少爷竟然也是个满腹诗书之人,出口成章啊。”女子掩嘴轻笑。
“我这个人吧,没什么优点,只是看到美女就忍不住说好话,诶,对了,为何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已经说过了,夜家二少爷名满天下,小女子怎有不知之理?”
“呵呵,倒也是。”夜未央粲然一笑,丝毫不为自己的不要脸感到不好意思。“想请不如偶遇,姑娘,不如你我坐下来喝上一杯。”
“能和名满天下的夜家二少爷喝上一杯自然是小女子的荣幸,不过今日不行,小女子还有点小事,不如你我改日再聚如何?”
“这样啊,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了,有缘再会。”
女子轻笑,点了点头,消失在了竹林的深处。只剩夜未央立在那里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夜家,内堂。
“陛下,已经二更天了,刚刚我看了一眼,未澜的婚礼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那些大臣们也准备走了,要不……”夜凌寒欲言又止。
楚言摇了摇头,“我记得流传在坊间有句话,是这样说的: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这次地狱为了杀我出动了阎王令,既然白天没动手,那么他定然会在三更天动手,时间如此紧迫,我回不回去已经没有区别了,相反,我觉得我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毕竟身边还有你和聂伯伯这两大高手,对了,聂伯伯呢?”
“他知道我劝不住你,已经去布置防御了。”
楚言笑了笑,“地狱的手段确实恐怖,不过最恐怖的还是地狱的首领——阎罗,据传,发出阎王令后,他只会出手一次,之后,成也成,败则败,不论怎样都不会出手了,扛过他的刺杀后,什么黑白无常之类的,都不足畏惧,所以说,今天是最重要的,成则生,败则死。”
“那……”
“夜伯伯无需担心,就算是为了我自己那些小小的梦想也不会轻易死去的,我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说着,楚言转过头,对着门外的侍卫说,“让那位义士进来吧。”
片刻,一个人走了进来,夜凌寒见到来人,满脸惊讶,“这……”那人竟然和楚言长得有九分相似。
“草民冯天养参见陛下,夜亲王。”
“快起来吧,天养。”楚言把冯天养扶了起来。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楚言叹了口气,“这是父亲的安排。”“先皇?”“没错。早在我登基之前,父亲就为我和两位哥哥找好了替身,为的就是害怕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人当了皇帝或者艳遇什么面临死亡时,来……”楚言重重的呼了口气“替我一死。”
“陛下您不必如此,我的一切都是楚国给的,如今一死,却有可能救您一命,我记得读过的《楚辞》中先皇曾有一句话:男儿生于乱世,不求青史留名,但应当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我冯天养虽然不是什么具有大侠义之人,但也知道,此一死,解救的可能是整个楚国的百姓,值了!”冯天养一脸憨笑,却让夜凌寒这个曾经敢于独自面对数万大军之人鼻子一酸。
“先生大义,请受凌寒一拜。”夜凌寒双腿一弯,就要跪下,却被冯天养扶住了。“夜亲王这是做什么,我冯天养一生,以楚国先皇为榜样,若舍一命,可救楚国百姓,冯天养宁愿一死。”
楚言听后叹了口气,虽然有些不愿,可似乎,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