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代表着未知和冰冷,暗淡光芒映进瞳孔意味着人类失去了感知外界的一种重要途径,而人类总是对未知充满恐惧,特别冰冷的寒风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绪。不过对于冯悲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坏事,或许说应该还算是好事。
对于冯悲来说,黑夜就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微凉但是很有质感的大衣,而他自己也可以融入到这无边的黑夜中,同时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此时的冯悲正在一个小树林内,他面色苍白犹如白雪,豆大的汗水顺着脸庞落下,浸入这黑色的泥土中,两道剑眉狠狠的皱在一起,在这夜高风黑的的夜晚看上去犹如一团浓不开化得墨汁,脸上的肌肉因为身上的伤痛不自觉得抽搐,不过就算如此他嘴角还上扬呈现出一个邪魅的弧度。
他在笑!随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嘴里开始笑出声来,由开始的浅笑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完全是一种肆无忌惮的狂笑。之所以说是狂笑,是因为里面的无惧意味太浓!到了最后一口鲜血喷出,但是他依旧在狂笑,身体弯曲下去,眼神却越来越冰冷。
寒风吹起他的黑发黏在嘴角的血液上,在配上他那肆无忌惮的笑容和冷到骨子里的笑容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周围的雾气像是惧怕他一般四处纷飞。
回首看了一眼即使是隔着重重浓雾依旧火光冲天的远方,冯悲闭上眼睛,仰天长啸,直到声音嘶哑依旧竭尽全力呐喊,仿佛要将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中有一些已经坏死的东西需要他发泄出来,然后可以开始他的新生。
他想对那些年曾经的自己说一句对不起,因为那时的他不仅辜负了他所受的苦难也浪费了他的青春,不过他也明白这种情绪对于眼下的情况完全没有一丝用处,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日日夜夜都在崩溃边缘死死坚守最后一根稻草,重新爬上悬崖劫后余生重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安慰吧。
作为当世最为强大的宗门之一闻天宗外门产业最为边缘的杂工来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显得更加微不足道,而微不足道就意味着谁都可以伤害到你。更何况,曾经的冯悲在外人看来还是一个傻子,一个每天愁眉苦脸时时刻刻挂着恐惧不知反抗的傻子。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为了某些人在闲暇时刻愚弄的对象,而这些人中不乏有那么些欺软怕硬之辈,这也造就了冯悲的遭遇由愚弄变成了殴打甚至虐待。
不过当时的冯悲并不知道这些虐待和愚弄所代表的意义,他只是觉得那些痛苦是他应该躲避的,就像喜阳植物一般,他拼命的向着有阳光的地方生长,尽可能的让自己少受些伤害。仅此而以,他没有想怎么让自己以后可以不再受到伤害、怎么打败那些伤害他的人、甚至是逃跑!都没有,他像是单细胞动物一般只是知道逃避。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身上的伤越来越重,被伤害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闭上眼就是黑夜。他学会的自我麻醉,他以为闭上眼就可以减轻那些痛苦,久而久之每当深夜之时他都会仰望星空,期望可以有仙人从天而降救自己与水火之中,而那个时候他会觉得黑夜是自己最好的盔甲,最起码可以让他独自一人看着星光享受这难忘的时光。
但是,世间强者无数,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杂役的死活,后来冯悲也不再报什么奢望,只是每个夜晚都仰望头顶的星空,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犹如白纸一般。他习惯了痛苦,习惯了黑夜,只是他有一点难过。他不知道是否还应该在明天晚上继续看着冰冷遥远的星空。为了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个月的时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出来。最后,他感觉已经厌倦了头顶的星空,不想再看那些已经记在心中的星空图。
什么东西都害怕极致,当某些东西达到极致的时候也是有所改变的时候。所以在无数个黑夜后冯悲在某一天徘徊在灭亡边缘后终于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刀没入身体之后,冯悲感到了不一样的痛苦。这种痛苦是那么的清晰和明显,更重要的是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自己不曾有的情绪出现,那是他以往都不曾感觉到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像是在他犹如白纸一般的世界上突然书写下了浓墨一笔,而这情绪又如一把锋利的刀刺透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阻碍。
他原来的世界开始崩塌,由点到面,支离破碎一点不剩,而随之而涌来的是这些年来堆积在一起的所有情绪扑面而来,带着让人恐惧的呼啸,他像是顿悟一般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感悟这从不曾有的情绪以及对这个世界重新认识的好奇。最后他喜极而泣。
而那把锋利的划开他世界的刀是不甘!对这个世界的不甘!对生命的不甘!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他不甘就此来到这个世界又寂然无声的离去,他不甘自己如此对不起自己!他像是初生婴儿一般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而且还带着看透自己曾经的沧桑。成熟又稚嫩,很矛盾不是吗?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他用沧桑的眼光但却纯粹的心灵的感悟去这个世界。
带着些许的返璞归真的意味,他越来越变得聪明,终于在昨天他在自己的房间点了一把火,连带着旁边的低级丹草铺,然后独自逃了出来,相信没有人会想到平时的傻子可以逃得出这场大火,冯悲想要用这场大火和那段丰富的过往说再见,同时也和曾经的自己说再见。
擦掉嘴角的血迹,冯悲脚步踉跄的向树林深处走去,在他的计划中穿过这处小树林不用多久就会到青阳台的势力范围,然后他打算去参加青阳台的收徒试炼,他不想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他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够走多远,否则他会不甘!他想看看头顶的星空到底有些什么,他想知道究竟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迸发出怎样的光芒。
他之所以选择参加青阳台的收徒试炼不仅是因为他想,而是他认为他能,因为自从他觉悟以来,他发现自己能够感觉到一个人是否修炼功法以及大概的实力程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他把他归功为破而后立的收获。更重要对的是他能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而不会被以往岁月所形成的固定观点所迷惑,沧桑与稚嫩相混合。
冯悲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寒风好像可以穿透皮肤顺着血管刮过骨头一般,他用力的在腹部的伤口部位揉了一下,痛苦的刺激下他固执的挺直了腰杆向前走去。
不过好像他的伤超出了他的估计,由于长年累月的积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冯悲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走出这片树林,尽管如此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认真,每一步都那么郑重其事。因为他明白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自己放弃,就像黑夜一样,就算在黑暗最起码还是有星光的,而那些星光叫做奇迹,用这股信念拖着有些腐朽的身体前行。
夜色更深了,寒风打在他的身上,双眼已经疲倦的无法睁开,神智也开始出现混乱,他仿佛看到了远处出现了温暖的火光,自己的身体仿佛能够感受的远处火光的温暖,很想就此躺下睡一觉,不过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伸出一根手指缓慢的对准腹部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戳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痛苦,只是有一些轻微的酸麻,耳边出现混乱的呼啸声,双眼中浓不开化得黑夜中仿佛出现了两个白点,好像还在动,那是星光吗?这是冯悲脑海中最后的念头,之后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被冯悲认为的星光缓缓的向他走来,那是两个人,一个中年人身后跟着一名青年,两人穿着青阳台的门派服饰,只不过胸口的红色的火焰已经被洗的有些发白,但十分干净。
为首的中年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满脸的皱纹,给人一种迟暮的感觉,不过两只眼睛却十分明亮,配上苍老十分出彩,身后的年轻人倒是给人一种老实忠厚的感觉,只不过两双眉毛太过浓密,又给人性急的感觉。
年轻人走到冯悲身边蹲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按在冯悲肩上,刚一接触双眉就微微皱了一下,思索一会将冯悲的身子翻过来,手搭在冯悲手腕处。
“还有救吗?”,身后的中年人问道,声音犹如金石清脆。
“情况不大好,他的身体旧疾太多,而且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
“算了,在今天遇到也算是一种缘分,激发一下他的潜能,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他自己了。”老者迟疑了一会说道。
听完这话青年人将冯悲扶起,双手抵在他的背上用内力刺激冯悲的脉络,迷糊中冯悲感到身体一股暖流,他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但是他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的动静,更为神奇的他感觉自己的视线竟然是从上俯视的,他能看到一个年轻人在为自己疗伤,同时也能感觉自己身体。难道这是因为要死了吗?
冯悲想最后看一眼星空,因为星空会让他感觉到一种静怡舒心,视角开始向上转移,然后他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双脚,然后是胸前那泛白的火焰,最后是一双宛若星辰的双眼。冯悲知道对方看到了自己,那道目光给他一种有重量的感觉,忽然间他觉得那双眼睛有些刺眼,然后他又昏死过去,陷入黑暗之中。
而那名中年人在“看”到冯悲之后身体如风一般飞到他身边,双手紧扣他的双腕,脸上的皱褶有些微微的颤抖,双眼更加明亮。旁边的青年人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傅如此失态。
中年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之后迟疑了一会又倒出一粒丹药放到冯悲口中,然后抱起冯悲向外走去。
“师傅,不是要在这等小师叔吗?”
“不用了,等下次吧!”,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看着自己师傅的背影,青年人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同,如果说之前师傅是一把归鞘的剑,那么此时就像长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