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几步,我就挪不动脚步了,心里空虚的厉害。我折回头来,想找回九连环。垃圾箱里臭气熏天,我摒住气息,也顾不得脏了,借着昏暗的路灯光,扒拉开各种乌七八糟的垃圾,发疯似的寻找九连环的踪迹,可是活见鬼了,明明刚扔进来的,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你找啥呀?”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我身后飘过来,让我大吃一惊。可能我太专注了,有人走到了身后都不知道。我回头一看,不由地失声尖叫,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站在我身后,虎视眈眈的望着我。
流浪汉嘿嘿地笑着,说:“不告诉我,我自己找。”他从我身边绕过去,趴在垃圾箱上,翻找起来,一边说:“公鸡叫,母鸡叫,谁先找到谁先要。”他找了一阵子,毫无收获,索性抓起垃圾来乱扔,撒得遍地都是。
我捂着鼻子向一边靠了靠,想离开,但舍不得就此丢了那个九连环,便站在一边看流浪汉翻江倒海似的淘宝贝。只听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流浪汉的身后,我寻声望去,正是那个寻它千百度的九连环,在路灯的光辉里闪着银白色的光。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九连环,撒腿就跑。
我反常的举动,惊动了流浪汉,他在身后哇哇大叫着追赶我,吓得我魂飞魄散,没命地狂奔。对于这种仓皇逃窜,我非常熟悉,这种心力交瘁的逃跑循环在我近二十年的求学生涯当中,恐惧、慌乱、无助,不过那都是在梦中,会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嘎然而止。然而这一次,流浪汉的叫喊和急促的脚步声,提醒我真实的噩梦正在向我逼近。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曾经夜郎自大,为自己拥有着如花的美貌、骄人的学历而目空一切,甚至有指点江山的万丈豪情,可是现在,流浪汉轻松地击碎了这些强大的外衣,我只是一个小女人,娇小脆弱不堪一击,那些让我沾沾自喜的优势此时都派不上用场,只能迈着父母赐给我的还算颀长的双腿,用最原始的技能奔逃命。已经跑过了几个街区,流浪汉仍然穷追不舍。我想这样跑下去不是法子,应该找一个地方躲避起来。这时候看见前面有一个酒吧,便冲了进去。
我坐到吧台前面的高凳上,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向门口张望,生怕流浪汉追进来。还好,也许这里面人多,流浪汉没敢追进来。服务声问我要点什么,我随口要了一杯橙汁,借着吮吸橙汁,安抚我的要跳出胸膛的心。
橙汁被我一点点消灭殆尽,买单后,我打算离开。刚走出去,触目惊心地看见流浪汉站在门外,死盯着酒吧大门,看我出来,就张牙舞爪地向我逼来,吓得我赶紧退回了酒吧。再次坐到高蹬上,又要了一杯橙汁。
这时,有人走上来搭讪,“你好!小姐一个人吗?”
我强作镇定,保持着低头吮吸的姿势,以便掩饰内心的慌张。我虚张声势地说:“我男朋友一会儿就到。”
那人走开了,我有种才离狼爪又入虎口的感觉,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可是我不得不留下。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九连环被我握得汗津津的,我开始玩起了这个古老的易智游戏。其实这不过是煞有其事,心神不定地我根本不能集中精力,玩来玩去,不得要领。王海涛在就好了,他可以救我脱离苦海,可是他人在上海,远水解不了近渴。
也许真的有灵犀存在,想到他,他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很意外,又好像理所应当。
“张颖同学,你好!”听到他的这句话,我仿佛看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好!”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沉吟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没能给你送行。”
“不用说了。这件事全怪我,我应该一直等你回来的,可我太急躁了。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喝醉了,说了什么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也不用说了,先是我的错。你现在在上海吗?”
“是啊是啊,我正站在金茂大厦的观光厅里,外面是美奂美仑的上海夜景,身后是‘时光隧道’。猜猜看,看到‘时光隧道’,我想到了什么?”
“你说吧,我猜不出。”经历了一个小波折,我们重归于好,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可是对我目前的困境却没有一点儿帮助,因此回答得无精打采。
王海涛兴致勃勃地说:“哈哈,我想到了,通过时光隧道,我可以马上出现在你的身边。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有些煞风景的说:“别闹了,我正烦着呢。”
“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把眼前的窘境对他说了,最后幽怨地说:“告诉你也没用,你在上海。”
“告诉我哪个酒吧,我来救你!”
“晕啊,你以为你真是鬼呀,说来就来?你放心就行了,反正这里通宵营业,大不了我在这里坐到天明。”我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却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