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会迷路,总是坐过站,不知道走神走到哪里去,我是个爱在城市中迷失的人。
学校离出租屋有些远,每天来回三个小时的车程,在路上,在路上。
地铁里出奇得热,人挤人,背靠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孤寂,这个城市和我一样,也在生病。
时间长了,我学会了在地铁里打盹,站着打盹。然后就是对身边的人投射出无限的埋怨。
【别惹我,别碰我!神经病!】
人们都在互相指责中,一厢地铁里可以挤下几百号人,每个人都在靠意念和躯体为自己撑住一块地。
我只能闭着眼睛,不去看别人,而几乎所有的别人都在低头看手机,这也是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之一吧。
我把背包放在胸前,卖力挤到座位前,尽量避开上下车门处,因为每到一个站,那个地带便是力量与意念的决斗场,我常被挤得痛不欲生,所以远离那里,为了安全。
学校的课程安排的很紧。
视听语言、电影史、剧作,除了表演外,其它的课程上,我都可以很自在,因为那些课堂我可以把自己隐身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就像地铁里,没有人会关心一个闭着眼睛呆在角落里的女孩。
学校门口的保安应该也都有电影梦,因为在几次短片放映会上,我不止一次看到门口的保安溜进会场,认真听着导演那些婆婆妈妈的言论。他们比学生更认真,更入神。
路过学校门口,我总是愿意多看他们几眼,像是在看自己。
每个星期都是从周一开始,从电影的视听语言开始。
我用了三天三夜看完了一本视听语言的书,看完后听课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电影是什么?
电影到底是什么?
每个老师给的定义都不一样。
【你会是怎样理解?】
我被朋友问得哑口无言,就像被质问一样,心里翻江倒海。
每个人的生活本是很精彩,可是我们越来越习惯所有,低着头赶路,忘记了周围的风景。
几麦啊几麦,漂泊在帝都,处在三十岁的坎上,辞职来到学校进修,花了大价钱的学费,跻身到学电影的最高学府,学习导演。我笑自己的疯傻。
站在地铁里,和朋友在巴拉巴拉复述着赏析课上老师的言论。
朋友一直让我坚持写小说,搞原创,我却有些反感这种言论,难道一定要是一名成功的小说家才能开始做导演吗?我对朋友表现出了一丝埋怨的语气。
并不是自己不支持原创,而是朋友的性格总是让我很抓狂,他总是说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不愿意去尝试,没有百分百把握就不愿意推开那扇门,这么多年一直郁郁不得志。
而我只能想到就开始做。这是多年来被工作和生活节奏练就的条件反射,都快成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了,想到不去做就会夜不能寐。
我甩出一句气话。
【没几个导演是自己写故事的!】
对面坐着一个眼睛大大的男孩,男孩摘掉耳机,时不时瞪我一下,在我的目光与之交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话触及了他的内心。
是的,我们中的很多人还习惯武断得去判定别人,总是自以为是得认为自己世界的完美。
【你是电影或电视口的吧!】
男孩终于忍不住,对我开了口,我点点头,回复道是的,正在学校学导演。
【我三年看了5000部片子,嗯,你刚才说的不对,徐克之前就是写小说的......】
男孩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鄙夷,是啊,我一直是个肤浅的人,常常说出一些不经大脑的话,可能在他的世界里,他如此努力都只能选择放弃,而我只是一个肤浅的弱女子,还痴心妄想要去碰触电影创作。
【还是早点放弃吧!】
男孩又撇了我一眼,我收到了强烈的冒犯,冒犯我的认真与诚恳,我换了一个口吻,嘻嘻哈哈不再理他。
朋友倒是和男孩建立了默契,聊的很对口。朋友没有看出我的尴尬和生气。
男孩在下一站下车了,抱着自己已经放弃的理想下车了,我的心里涌起万千难过。
那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明明不是那么认真的开始,却在认真的走着每一步,甚至连周围的否定都无法承受。
是的,我脆弱的精神又遭到了打击,我的性格是缺失的,我的问题在哪里?我到底如何才能抓住自己?
我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找了很多资料来了解导演徐克,又把徐克的代表作品看了一遍。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我怎么了?因为一个陌生人而动气。窗外的晨辉洒满了大地,寒气凝结在玻璃上,透过窗户,也能嗅到寒意。
刚刚十月,就已经寒气逼人了。
徐克是个小说家吗?我找不到任何资料来支持大眼男孩的言论,还是我更相信了自己的气话?
电影剧本的原创和改编从来都是两条腿并行,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提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正确,那只能说明我了解得甚少。我还在骄傲得面对所有,我因自己的无知而羞愧。
【我没有要嫌弃你的意思!】
朋友强调了他的态度,可是这话到了我的耳朵里,又有了新的含义,为什么要用嫌弃这个词语?是的,就因为这样引发了一场大战,我摔碎了所有的电器,发疯似的摆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我是一个疯子。
我把自己关进小黑屋,想要好好审视自己。尽量用一个成人的思维是看待自己,尽量去给自己不完善的人格找到一条宣泄的路,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没有人能真正走进我的心里,走进我的世界。我又何尝不是对所有紧闭心门?我的脑海常常一片混沌,这种混沌让我尖锐、矛盾、执迷,又脆弱。
在这样一个喧闹的城市里,我迷失着,渴望创作能给自己带来新鲜的雨露,渴望生命的光辉眷顾我这个可怜的人。然而,我却拥着普通的躯壳,在人潮里挤来挤去,生命终究会在这样的拥挤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