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剑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他知道,一旦涉及到神的秘密,那想都别想,而关于阿寂,他也不知道还应该问什么,原本他认为以阿寂的能力,怎么会差劲到这种程度,不过认真想想,比起墨衣来,阿寂可能更是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想不差劲都难。他有些自责,刚才自己自以为是的一番询问,是不是反而起到了负面效果,说不定就刺激到阿寂,从而使他真正醒来,以元未显等的态度,阿寂的疯,恐怕后果极其不妙!
“刚才我和寂师叔说……”元天剑把从见到马雨忞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新月,最后道,“他会因此醒过来吗?”
“我不知道,其实总有一天,他必须醒来,迟早而已,我不希望他醒,只不过是想多陪他一段时日。你知道吗,命中注定,他醒来的那天,会杀死我,然后在下一纪,我们又会相见,如此循环,永无尽头。”新月泪流满面,“他亲手杀死了我五次,从第一次杀死我起,他就疯了……”
“为什么?”元天剑不敢置信,新月的一席话,让他觉得她也不正常了。
“因为……她不让我说啊,师弟,她不让我说啊!”新月泣不成声。
“我懂了,不可避免,操!”元天剑怒骂,“哪怕你先觉醒,想躲开寂师叔都没用,总有无数巧合,把你们凑在一起,然后总因为无数理由,让寂师叔亲手杀死你这个他最爱的人!想来,你们冒犯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也许冒犯得还不轻,他在折磨你们!”
新月并不回答,只是一味抽泣。元天剑知道,涉及真相的事情,她无法做到承认或否定,也许在神看来,允许你元天剑猜测,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师姐,我不想问了,你和寂师叔走吧。”元天剑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从前的自信,在现实面前,被撕扯得到处都是,最终散布成卑微。
他发现修炼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元未显所谓的希望,他又如何能够判断是不是那个神的新玩法,给你希望,然后再让你绝望,好刺激!又可以多玩很多纪吧,我CN妹!
新月默默点头,施法清除泪痕,修整了下仪表,一脸平静地向元天剑抱了抱拳,然后悄然融入无尽星空中。
他原本打算诈死,现在发觉真是可笑,一阵怔然后,他突然打开通往鬼魂空间的通道,然后一头扎了进去,准备疯狂吞噬那些鬼魂。
他根本不是想提升自己,也根本不介意这是不是天道——哦,不,现在应该叫神——的圈套,完全是发泄式地大杀四方。
他记不清自己吞噬了多少鬼魂,也记不清楚自己在鬼魂空间呆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哪怕如艾致林那种程度的鬼魂都没有了,他才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以前曾经一掠而过的那些通往未知之地一个出口。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出口的那边是什么?他脑袋有些昏沉,吞噬的鬼魂实在太多,虽然他没有选择连同那些鬼魂的记忆一起吞噬,但是太多的能量积蓄在体内,不适的感觉异常强烈。
他有强烈的自毁意识,开始放出元未显的所有符箓,那些符箓如烟花般璀璨绚烂,将他裹在其中,恐怖的能量与鬼魂空间的属性格格不入,导致爆炸的烈度数倍于凡界。然而经久不息的爆炸终于迎来消散的那一刻,元天剑却毫发无损!
“你想要干嘛!你特么的到底要干嘛!”元天剑冲着灰色的虚空,用尽全力大吼道。
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这里,没有空气。回应他的,是如那百万年传送空间一样沉默的孤寂。
那边,也许有更强大的鬼魂,甚至鬼仙吧?老子这就过去,要么撑死自己,要么被他们吞噬。
在他将要一头扎进那个出口的瞬间,霍然清醒!
为什么!我固然因为新月和寂师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然而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选择了放弃?墨师叔一直在抗争,他为了让我修行,可以说耗尽了心血,甚至为了不让我陨落,不惜横渡星系,寻找让我渡过大劫的希望。
按理说,不管那个神出于什么目的,我是不死的,大不了,我再重生一次,墨师叔有的是手段让我保证这一世的记忆不会遗忘,但他却并没有让我应劫,反而是如此害怕我陨落,难道我的这次死亡,关系重大?
新月说,神不止一个,他们有好有坏,在我身边,就有一神,帮他抵消了另一个神的神罚。我或许永远也战胜不了那个充满恶意的神,但是,凭什么非要自己去战胜他!自有与他不对付的神,去打碎这个神的玩具,一直禁锢在神的玩具里面的我,不就一样得到了解脱?
活着,总是没错的,师父比自己更清楚他的处境,依然能抗过三十六纪而不崩溃,怎么我才初初接触真相,就自暴自弃了?
有人在故意引导我自我毁灭!元天剑悚然惊醒。
他仔细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发现,从那次莫申枯的记忆被收走,自己的行为就有不合理的地方,似是被人影响了判断,比如与马雨忞相见,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原本可以通过宋扶庭确认马雨忞的状态,他若恢复,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然而自己在明知薛谷衫凭借这股能量做到飞升的情况下,依然鬼使神差地非要与马雨忞亲自见面。
马雨忞是阿寂的结果固然在意料之外,然而他走的时候,却非要喊新月过来与自己对话,阿寂也被影响,认为非要新月过来对话不可,事实上,见与不见,完全没有必要!
新月的对话,元天剑认为无需怀疑,问题就在于,她说什么,根本不由她作主,神,只需要她说出他认为我需要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汇聚起来,就是绝望!
他一步步引导我和周边人的言行,目的就是要让我绝望,然后自弃!
那个新月口中对我还算可以的神,也许根本就是那个神在演戏,然而,他完全可以降下神罚置我于死地,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他有顾忌,至少他不能亲手杀死我,否则别说上次吞噬莫申枯,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这么干。
他想我自杀,而且,凡界手段,包括我师父的符箓,都无法杀死自己,或者说,杀不死我的灵魂,是不是这个出口,就是我彻底死亡的通道?
想到这里,元天剑冷笑一声,看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墨师叔所谓的我的大劫,多半就是这个。想让我求死,呵呵!
他以为他想通了,看透了,于是彻底放松了心情,他没有想到,尘世间很多事,活着比死亡,更难以抉择。
当他遁出鬼魂空间,返回归元洞时,迎接他的,是泪流满面的玉珏仙子。
元天剑心头一跳,他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了一直在归元洞中呆着的元家大能,却是留下尚可,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软肋,但是他不认为这个所谓的神会利用尚可来做文章,他要下手,早就可以做到,无需现在。他留下尚可,实在是因为从现在起,他不想再和她分开。
尚可已经是金丹巅峰,他在鬼混空间,竟然不知不觉地呆了一百五十年!
“师娘,出什么事了?”
“新月死了……”
元天剑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知道注定会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过去多久了?”元天剑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一百五十年前,她给我传讯,她和马雨忞走了,让我不要找她。”玉珏凄婉地道,“十年前,马雨忞突然闯入归元洞,带回新月的尸身,告诉我,他是阿寂,新月,是他杀的,然后,他喊了一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一剑划开虚空,不知去向。”
“师娘……你恨阿寂吗?”他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新月命中注定会被阿寂杀死,不是他不爱她,而是因为太爱她,于是活活被人利用折磨,一旦说开了去,关于神的话题必然会被玉珏获知,他实在不愿看到与他亲近的人,就这样陷入绝望。还是不知道的好,他想。
“我没想到他是阿寂。那年新月遇到马雨忞,我是知道的,当初我愤怒不已,作为母亲,我从来不认为凭他马雨忞,能配得上我的新月,于是决定废了他。”玉珏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莫名其妙的时机,让他俩独处,甚至我控制新月,不让她外出,马雨忞却居然可以莫名其妙地闯入我的洞府,我竟然毫无察觉。我能感觉到他们情深义重,彼此深爱,多番阻挠无果后,我也想通了,他们和我们其实好像啊,那时候你师父,还及不上马雨忞吧?我却死心塌地地爱上了阿显,我不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幸福,而罔顾新月的感受,便随了他们去。”
“直到你师父苏醒,我才知道,这个马雨忞不一般,阿显飞升时,给了我一个金戒,一个玉戒。说待得新月破身,一定尽快要把这个金戒捏碎了打入马雨忞的体内,他说,不要问为什么,有一天如果马雨忞来主动找我,玉戒的封印会自动解封,那里有阿显留给我的话。”
“师父说了什么?”元天剑这才明白,所谓伤了马雨忞,根本就是他师父留的手段,目的就是强行提升阿寂的资质,至于经脉恢复,哪怕新月不出手,想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吧。
“他就说了一句话,马雨忞是阿寂,新月会被他亲手杀死,不要问为什么,我无力阻止,这就是命。”
“呵呵,原来师父他什么知道,不是封印了记忆,只是不想告诉我。”元天剑闷声道。
“什么是命,既然是命,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我含辛茹苦将凰儿拉扯大,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玉珏情绪突然失控。
元天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玉珏,只能任她发泄,元未显也不过飞升前才发现新月的秘密,在新月身上,他又何尝不是投入了父爱,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的痛苦,又何尝会比玉珏少了?
元天剑悄悄将归元洞的禁制打开,然后抱着尚可离开厅堂,来到厨园,慢慢准备烧火做饭,他很久没有下厨,突然很想大快朵颐。
尚可轻轻抱着元天剑,浑身发抖,她理解不了这个世界的逻辑,轻声问道:“师娘没事吧?”
“没事,她只是需要宣泄,相信很快就能想通,师父……哎。”终于元天剑也只能轻叹一声。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师兄?”
元天剑回头吻了吻尚可不知为什么老是无法转青的头发,心里一痛:“可可,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相信啊,师父不就是至高神嘛!”
“他不是。”元天剑苦笑道,“他若是至高神,何来新月之死,是命中注定?除了这个宇宙的毁灭他无能为力之外,什么事情,还不是他一念之间。”
“师兄是说……师兄说什么,我想说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尚可苦恼地敲了敲脑袋,她没有觉得异样,因为在元天剑面前,她从不动脑筋,记不住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元天剑肚子里冒起一股邪火,想要冲着天空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忍住了,如果骂能解决问题,何须活得如此艰辛。
他施法清除手上沾染的洗菜水,伸手捧着尚可的小脸,端详了好久好久,然后轻轻吻着尚可的樱唇,良久分开。
“可可,咱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