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伊换了身黄衫便服,便同成涯踏入庄门,她不解道:“成大哥,咱们这是干什么去。”
“你到了便知道了,”成涯笑道,自然牵了她的手走在街上,宋伊伊瞧着四周,奇道:“怎么今日有这么多人。”
“傻丫头,”成涯喟叹一声,知她这段时间过得着实辛苦,有心趁着今日让她稍作休憩,二人相携着到了一处酒楼前,小二凑上前来,瞧着二人相牵的手不禁笑眯眯道:“相公夫人,还请上二楼。”
宋伊伊第一次被这样称呼,俏脸一红,偷偷瞧了眼身旁的布衣侠客,却见他面色如常,道了声多谢,便同她温声道:“咱们上去吧。”
“嗯。”宋伊伊低低道,成涯仿佛看穿了她的羞涩,竟笑出声来,待二人落了座,宋伊伊却道:“原来是出来吃饭,成大哥这般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咱们用完还是早些回去吧,周姐姐前些日子教了我一个看账的法子,我用的还不甚熟练,还需练练呢。”
“丫头……”成涯苦笑道,正要说什么却被黄衫姑娘打断,她凑上前问道:“最近府上事情太多我没空问,成大哥,我二叔最近可有什么动作?顾家张家李家最近可还安分?还有……”
“宋伊伊!”成涯只得直呼其名,伊伊微微瞪眼,奇道:“嗯?”
“江北最近十分老实没有什么动静,江湖上亦是如此,龙腾山庄依旧是天下第一庄,”成涯叹道,“至于我今日为何带你出来,你且看看窗外。”
瞧着楼下许多人来来去去,却都是些年轻男女,宋伊伊方才指着那些人惊道:“成大哥,今……今天……今天是……”
“今天是七月初七,”布衣侠士道,“伊伊,自你爹娘去后甚少有笑颜,我知你心中苦闷,毕竟整个龙腾山庄都压在你的肩上,便想趁着今日带你出来散散心。”
宋伊伊心中大动,眼角又隐隐有了泪光,她挥袖拭去,微笑道:“伊伊不苦,虽然我依旧觉得我爹是个好人,可他也应为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如今这些也算对我这个做女儿的一些惩罚吧,”她苦笑几声,“自小我爹便未将我当作继任庄主来培养,如今想来,当时也不该任性,理应多学一些,现在也不必事事皆辛苦你了。”
成涯闻此,心中忽生了几分疑惑,正想再问几句时小二却将菜端了上来,他只好作罢,只得转而道:“如今你我不日便成亲,有些事……我还需同你交代一声。”
宋伊伊奇道:“什么?”
“是我的身世。”成涯正色道,宋伊伊倒是不觉有异,只是搁了筷子轻笑道:“洗耳恭听。”
成涯见此不禁喃喃道:“丫头,你为何从来都不问我?”
“问什么?成大哥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啊,”宋伊伊好笑道,“再说了,成大哥对我的好一点一滴我都记着呢,来历如何很重要吗?我……我看中的又不是你的家世背景,而是你这个人……”
尾音渐微,宋伊伊只觉两颊一阵滚烫,成涯这般身手的人如何听不清她的呢喃,他瞧着娇俏的黄衣少女,心知自己不过江湖浪子身世不明,二人走至如今的一步,她定是早早就有了好奇,却从不开口去问,始终倾以所有的信任,成涯只觉心头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起来,是了,这丫头不浑然不在意那些,也亏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坦诚公布,唯恐她会想多,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我七岁那年父母被奸人所害,所幸我被我爹的好友收留并认为义子,我同我义父的独子也是情同手足,而在我十岁那年寻得一个机会,外出闯荡江湖浪迹天涯,摸爬滚打十多年里练就一身本事,也寻到了仇家替我父母报了仇,”这么些年,成涯从未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便是当年杜若同他断情,他也始终未提自己这养子身份,他对上宋伊伊略为惊讶的双眼,笑道:“你已猜出来了,不错,我义父便是薛浩的爹,薛家的家主薛仲坚,我同薛浩是自幼来的情分,但是我离家多年,所以薛家的一切同我都没什么干系,也极少有人知晓我的存在。”
“怪不得你同薛大哥感情这般要好,薛伯伯又待我这般亲切,”宋伊伊喃喃道,“我先还只当是他顾念着同我爹的情分,不过现在想来,二人又哪里来的什么很深的情分呢。”
“伊伊,我将这些告诉你,只是希望你我之间,可以坦诚,”成涯伸手握住少女那纤细的小手,诚恳道:“这就是我的身世,我不希望你连你所嫁之人的来历都不甚知晓,除此之外,我也没别的什么可以说的了。”
待二人用过晚饭,吹着晚风在街上徐徐而行的时候,宋伊伊才想起什么般道:“成大哥之前是想问什么?”
“没什么?”成涯道,见周遭幽会的情人多了起来,便将她揽了揽,道:“跟紧些,莫要走丢了。”
二人走了几步,宋伊伊忽而闻到一阵香喷喷的,定睛一看原是前面的小摊正在卖巧果,炸至金黄的巧果看上去极其诱人,成涯瞧了她一言,笑言:“刚刚吃完饭,现在可还吃得下?”
宋伊伊连连点头,道:“成大哥你不知道,江南的巧果有它独特的味道,我曾吃过其他地方的,都没有江南的好。”
成涯闻之便松开她的手,掏了铜板买了一块,用油纸包好了递给她,宋伊伊接过便想咬,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抵制成涯面前,笑道:“成大哥你尝尝。”
那小鹿般的招子亮晶晶的,竟让成涯一阵恍惚,仿佛忆起了那个琅琊城里倔强的小乞丐,他不忍拒绝,便顺从的咬了一口,的确是极为酥脆。
“好吃吧,我没骗人吧,”宋伊伊笑道,接着便极快的将手里的巧果吃进肚子,成涯瞧着她孩子气的模样,不禁抬手替她拂去唇边碎屑,叹道:“慢些,当心烫。”
夜风微凉,稍稍缓解了少女面上的滚烫,她低低应了两声,注意力又很快被前面的小饰品给吸引了去,她扯着成涯穿过人潮,在一家玉器店驻足,这龙腾山庄虽不是天下首富,不过也见过许多奇珍异宝,因此极少有东西入得了宋伊伊的眼,此刻她却一言瞧中眼前的一块白玉,取下来递给成涯道:“成大哥,你看这个可喜欢?”
成涯瞧了眼,他对这些不甚了解,只觉得这白玉入手微凉,极为舒适,便道:“你喜欢吗?喜欢便买下来。”
“不是给我,是给你的!”宋伊伊笑道,“薛大哥身上金银玉器向来不缺,倒是你,身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我瞧着这个与你挺相配的,我想送给你。”
成涯瞧了眼这黄衫姑娘,却见她腰间亦是空荡荡,不禁道:“回来这么久,你也不曾佩过什么。”
宋伊伊笑意一敛,低头苦笑道:“原本是有的,是我爹送我的一块上好的血玉,我一直佩在身上,可是前些日子弄丢了,我也就不想戴这些了。”她吸了吸鼻子,又换上一副笑脸:“好了不说这个了,成大哥你快看看,喜不喜欢这个。”
“不错。”成涯沉声道,宋伊伊闻之一笑,忙递了银子去,成涯正打算接过去,那黄衣姑娘却手一扬,避了过去。
“不是给我的吗?”成涯愣道,宋伊伊却狡黠一笑,摇头道:“是给你的,却不是现在,成大哥且等些日子。”
成涯无奈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叹道:“就你鬼机灵。”
二人正谈笑间,忽听一阵嘈杂!他下意识的便牵过宋伊伊的手,四处张望了一番,却看见有几个护卫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追着前面的黑影,那黑影似是已经脱力,喘着粗气却仍不愿停下,伸手拨开层层人群惹得路人叫骂,待那黑影近了些,成涯却是微微一怔!
“怎么了?”宋伊伊问道,她并无成涯那般的好眼力,只是迷迷糊糊的辨认出了一个轮廓,正想问清楚,却见成涯松开她的手,细细吩咐道:“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回。”
“成大哥?”宋伊伊不解道,成涯却笑着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随即朝那黑影而去,宋伊伊眼瞧那布衣侠士消失在了人群中,不由得心中一慌,便干脆运了轻功略至一旁的屋顶上,又眯着眼,待看清那两人的位置,赶紧跃至二人身边,欣喜道:“成大哥,你怎么……”
那布衣侠士身边站着一个绿衣姑娘,她模样精致绝色倾城,正拽着成涯的衣角瑟瑟发抖,宋伊伊却认得她,她正是那武林第一美人,杜若。
“伊伊,”成涯见她仍是追了过来,不由得叹息一声将她拉至身后,三人便迎面对上五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亮出手中亮晃晃的大刀,怒道:“前面的,识相的就不要管闲事,把我家小姐交出来!”
成涯轻笑一声,便提起上前,宋伊伊赶紧将那丝毫不会武功的大美人护在怀里,安慰道:“没事的杜姑娘,成大哥很厉害的。”
那杜若拽着黄山少女的袖口,连连点头,眼里却仍是抑制不住的惧色。待成涯将这几人撂倒后,眼见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禁皱眉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丫头,你扶好杜姑娘。”
伊伊点头,三人便极快的自人群中离开,成涯选了处店面偏僻的茶馆,三人进了包厢,那杜若方才略略放松了些,他反手和上门,又端了杯热茶递过去给杜若暖身,这才一撩衣摆坐下,道:“杜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是你府上的家丁吧。”
杜若咬着下唇,半晌才轻轻点头,成涯又问:“他们为什么追你?”
绿衣姑娘却是低头沉默,什么都不肯说,便是宋伊伊问亦是如此,成涯无奈,偏头瞧了瞧窗外,已至戌时,不宜久留,只得道:“既然她不肯说,那也不必逼问,我们去隔壁客栈讨个房间,安排杜姑娘住下吧。”
宋伊伊点头,站起身来正要出门,忽听一闷声,便听道:“宋姑娘,我知道你是龙腾山庄的庄主,我求你,求你收留我好不好,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