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多日,三人途经少室山脚下,正逢午时,三人便下了马车准备寻一处休息,也顺便补充些干粮,成涯牵了马车去后院,薛浩则去购置物品,倒显得一一无所事事了,她百无聊赖干脆进饭馆里,等二人回来。
不多时,忽听饭馆里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之声,她四处环顾一番,心中疑惑,便招来小二问道:“小二哥,这些人在说什么呢,一下子这么热闹。”
“喏,”小二指了指饭馆外,一一回头便看见少林寺的净德大师率着诸位弟子自饭馆前而过,她微微思索了一番,不解道:“这不是少林的净德大师吗?”
“正是,”那小二眼瞧着现在没什么生意,干脆也就在一一面前坐下,喜道:“要知道这位净德大师可是从不管江湖俗事,咱们这山下的老百姓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此番他再出山门,可叫咱们好好观赏了一番绝世高手的风采!”
“这十年净德大师都不曾出少林?”一一愣道,那小二点头:“那是自然,佛家讲究六根清净,要不是因为十年前那个人,唔……”他忽而住了口,只是道:“今日有许多客人特地来此,就为了见净德大师得一个机缘,姑娘你可有福啦!”
这净德大师同龙腾山庄也算常有往来,这江湖中极少有事可以请得动这位少林掌门的,一一瞧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不禁追问:“小二哥,你可知道少林掌门这是前往何处?”
“诶,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吧,”小二上下打量她一言,“下个月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五十岁寿辰,将在江南大摆宴席,这净德大师作为少林首座自然要出行了。”
一一一怔,随后忙扯着他的衣角追问道:“你说的,可是龙腾山庄?”
那小二似是鄙夷她的无知,瞥了她一眼,“那是自然,普天之下除了龙腾山庄,还有谁担得起天下第一庄的威名!”
谈话间,又进来几个旅人,小二似是不耐与这个看似娇俏可爱,实则有些傻气的姑娘再交谈下去,便起身去迎客,只留一一怔怔坐在桌前,眼里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薛浩和成涯回来,三人用完午饭,她也没能回过神来。
用罢午饭,三人便继续西行,还未出少室山的地界,一路俱是沉默的黄衣姑娘忽而撩开布帘,她瞧着车外景色变幻,忽而道:“薛大哥,你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浩一拉缰绳稳了马车,惊讶的扭头瞧着她,一一似乎早知自成涯处匡不得答案,便将目光放在薛浩那儿,半晌,她拽着布帘的手更紧了些,最终无力放开,“原来是真的……”
“小哑巴你……”薛浩试图圆回话来,只是来来回回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赶紧拿胳膊去捅成涯,低低道:“快说点什么啊!”
“刚刚……我听说了一个消息,”一一声音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店里的小二哥告诉我说,少林的净德大师出行,是因为下个月龙腾山庄的庄主会宴请江湖豪杰,共贺其五十岁寿辰,”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字道:“我的来历,你们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薛浩咋舌,谁跟他说这庄主千金愚笨不堪的,明明机灵的很,正想说什么来解释一下,便听成涯道:“你爹的确有所安排,他唯恐你有失才想托我将你送至西域保护起来,丫头,那你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成大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和我爹一起来骗我,”一一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她抽噎几声,随后道:“成大哥……我,我不去大漠了,我不去了。”
成涯仿佛早已料到,脸上并无太多颜色,只是抱臂瞧着她,道:“此行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令尊也并不希望你回去,你可是想好了?”
一一咬着牙,最后干脆跳下马车来,抬头坚定道:“我想好了,成大哥,薛大哥,我知道我任性,但是我要回去,我知道我不够聪明,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回去也会惹出更多的麻烦,但是我一定得回去,因为我的爹娘都在那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关任何人。”
似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意,黄衣姑娘一扫这段日子的颓废,扯上了一抹笑容,“成大哥,此行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回去,所以大漠孤烟,不能去看了。”
已经入夜,三人宿在客栈内,成涯在屋顶上喝着酒,一边还搁着一个酒壶,显然是在等着谁,不多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旁,成涯一挥袖,那酒壶便朝着那人飞去,阿陆伸手稳稳托住酒壶,撕开酒封饮了一口,道:“抱歉,这几日忙着与玉门那边的人接洽,白日里有劳成少侠费心了。”
成涯举起酒壶朝他碰了碰,“无妨,我正巧也要同你道歉,便抵了。”
“哦?”阿陆奇道。
“我知会你一声,我打算带着一一回江南,”成涯抬头瞧着天上的明月,淡然地饮了一口酒,却听阿陆厉声道:“成少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成涯伸手示意他小些声,阿陆吐纳几番,压着怒意道:“我家主人将小姐托付给你是信任你缚恶剑的名声!成涯,你不要开玩笑!”
“我成涯从不开玩笑,”成涯敛了笑意,“一一何其无辜,她不该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他挑眉,“再者,你们看似是为这丫头好,可有一人尊重过她的意思?”
阿陆一时语噎,成涯叹息一声道:“我差点忘了,其实一一也有她的想法,她不该接受任何人安排的人生,这是她自己的抉择。”
“可如今的江南是什么状况,成少侠应该很清楚!”阿陆冷着声道,成涯慵懒一笑,举起酒壶道:“我既然答应会护着那丫头,便会保她平安,还劳烦你告知你主子一声,不到万不得已,无须拼的鱼死网破,他尚存牵挂。”
阿陆瞧着那布衣侠士含着笑的眼,良久才体会其深意,他轻嘘一口气方才抱拳道:“成少侠对我家主子的心意,阿陆定会转达,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成少侠不要见怪。”
“刚刚我只是喝酒,什么都没听到,”成涯勾了勾嘴角,举起手里的酒壶,“好了不说了,喝酒。”
江南,龙腾山庄。
深夜之中,书房仍是灯火通明,一中年男子细览手中书信,阅完后将纸递上一边的烛火,纸张燃成黑色的碎片,飘落在了香炉中。
“老爷,歇息会儿吧。”一貌美妇人端着托盘自屋外而入,瞧着香炉中未燃尽的白,不禁轻声道:“是伊伊的消息吗?”
中年男子正是如今武林巨头,龙腾山庄庄主****生,较之普通的武者比他似乎少了几分霸气,倒是多了几分儒雅的气息,****生接过妇人递来的茶盏,叹了口气,“伊伊她……她还是要回来。”
“不是已经安排她去西域了吗,怎么又要回来了!”妇人失声惊道,****生忙掩了她的嘴,一挥衣袖,只见书房的门窗瞬时紧闭,他这才松开了妇人,肃然道:“夫人,谨言慎行。”
妇人也知自己方才失态,忙压低声音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只是老爷,这种时候了,伊伊她怎么能回来!”
“养了十六年的丫头你又不是不知,认起死理来只怕成少侠也拿她无可奈何罢,不知这点是随了谁,”****生叹道,念及刚才死士信中所言,那位缚恶剑主也是变相劝他保全性命,他心中感激,倒是越发想见一见这个年轻人,只是……倘若他还有那个机会。
“雍凉一事后,江湖中流言四起,矛头直指老爷您,今个儿又处置了两拨刺客,这前前后后已经不下十次了,”妇人急道,“他们都说老爷为求长生不择手段,可那件事分明……”
“好了夫人,多说无益,”将茶盏中深褐色的苦涩一饮而尽,****生将其搁回托盘上,“出了这间屋子,夫人该怎么说,怎么做,想必是清楚的,切记,下个月便是老夫的五十大寿,千万莫要在那人面前露了破绽。”
妇人叹气,端起托盘正色道:“妾身省得,还请老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