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目前来看,曼波人那可怕的一面,渐渐显露了出来,它们绝不像此前那般友善,真相可能恰恰相反,它们是极有心机与杀心的。
只是,面临它们那近乎于威逼的态度,吴六韬反而是从惊悸中缓过了神来,刚才他是由于被曼波人突然散发的气势波及,触动了心灵,从而短暂的心神失守。
“你到底答不答!”它们的喝喊声传入吴六韬的意识当中,不断冲击着他的识念,不过现在,他已经守住心神,不再被动摇。
面对曼波人的逼问,他冷静地道:“你们不说清楚,我怎知道你们需要知道些什么?这让我从何说起?”
“我们已说得很清楚了!那红色生物,你是通过什么途径,怎样得到的!?”
那曼波人激愤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震荡,可是随后,又出现另一个曼波人的声音:“你是想知道,我们同那红色生物,有什么关联?”
吴六韬心中一喜,立时答道:“没错!”
曼波人中,总算有人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这正是他为之周旋,所需要达到的目的。事实上他已猜到,曼波人极有可能会对他说起诸佛驱使填肉钵,将它们封印至今的往事。他之所以执意要曼波人自身来说明,主要还是想看它们对此是什么反应,对诸佛,又是怎样的情绪。
这样一来,一旦曼波人为他叙述起同填肉钵的关系,他便能够从中获悉一些重要信息,再通过这些信息,编造出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言论,从而避开与填肉钵的干系,从中谋求一丝生机。
“那红色生物,是主的头颅!”那声音十分简洁明了,一句话概括了全部。
“你说填肉钵是主的头?这怎么可能?”吴六韬有些意外,曼波人所言,有些出乎他的猜想。不过,这个信息着实令他惊奇,想不到在诸佛与大食罐一战中,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此前在他想象当中,填肉钵绝无可能,与那个“主”,会有什么联系,但现在曼波人既然说起,就绝不是空穴来风,况且据它们所说,“主”的头是个红色大食罐,这其中似乎确实与填肉钵,有些联系。
这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那声音再次响起:“是的,那红色生物,确是主之头颅!起初,当大食罐降临这一界之时,这世界的高级生灵试图阻止我们,它们有个极大缺陷,它们的心肠是直的,只懂走去一个方向,因此愚昧至极!那一战,它们本不敌的,可在后来,主之头颅,不知为何,竟落在它们手里!它们凭借那头颅,用主之神力,最终将我们镇压,其手段,着实卑鄙至极……它们竟用我们世界的力量,来对付我们!”
“这分明是个独立个体,它是自己活的,同你们主的头颅,有什么关系?”吴六韬从它们话中感受到,它们是十分鄙夷诸佛的,因此,在它们思想当中,诸佛应是被它们所低看的。在这其中,愤怒自然也有,却没有怨恨,因为,大能者是绝不会对小人,有憎恨之心的。
不过,吴六韬也有想不通的,填肉钵明明只有钵盂大小,而“主”,却据说庞大无比,仅头颅便不知能覆盖多大一片区域,其身形,更是与大食罐大有差别。在它身上,没有那些狰狞的触手,而气息,也是至刚至阳,最重要一点就是,它是独立个体,与“主”身体上某一器官,有本质上的区别!
“可是你别忘了,主是共生体!”曼波人一语道破,“它确是主的头颅!”
“你们说过,主庞大至极的!”
“只因你太愚蠢!是以对主的威能,无法想象!”此前那气势汹汹的曼波人,再次传递了意念过来,对吴六韬道:“现在,你既已了解全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全都已知道清楚!那么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你与主之头颅的渊源了!”
“好,我原原本本,告诉你们。”
他既然已知道曼波人与填肉钵的关系,那便再无顾忌了,甚至,他还可以凭借这层关系,编造出一个极好的谎言,令曼波人对他好感大增。
“得从一个梦说起!”吴六韬很有自信及底气的说道,他相信只要自己将这个谎言说出,便能够瞒天过海,甚至凭他谎言中的信息,还能够使曼波人对他奉若神明。
“一个梦?”
“没错!那是一个相当怪异的梦!”吴六韬说起谎话来,绝不会脸红,他毕竟是在俗世中长大,世间许多虚伪,他其实是学得淋漓尽致。因为有些时候,对于一些同样虚伪的人,必须要有心机,一句话得有三分真,七分假!
否则,任你如何老实憨厚,勤勤恳恳,最终都只会沦为他们的棋子。往往,阿谀奉承之辈,才能混得风生水起。
“当时,我梦见一个高大的存在,它站在那对我说:‘有缘人,快来佛教圣地找我!’于是,我按照它给的信息,跋山涉水,最后找到了这个被佛教称之为‘填肉钵’的神秘生物,确不想,它竟是你们口中,主的头颅!”他将谎言,接着叙述下去,原原本本,娓娓道来,仿佛确有其事。
曼波人对主的敬畏,正好拿来利用,他相信凭借这段话,曼波人必然敬他,非但不伤他一分一毫,反而会将他视作主的接班人!不过,他这些想法,毕竟是人类的逻辑。他忘了人的思想,同非人物种的思想,是绝无相同之处的!
它们闻言,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不知正说着些什么。
在这期间,吴六韬有些紧张,不由地心虚,但他相信凭着自己那番没有漏洞的言论,应该能够搏得它们的信任。
突然,曼波人的声音传递过来:“你竟说谎!你竟试图蒙骗我们!”
在这话语之中,藏着浓重的杀意!
“我没有说谎!”吴六韬一惊,感受到四周袭来的阵阵强大气势,意念不由得强了几分,抵抗着那些撼动人心的能量,吃力地把话传达出去。
这次,他是真的感到无比吃惊,被曼波人那突然袭来的怒火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己那无比精妙,几乎毫无破绽的谎言,竟在顷刻之间,便被拆穿了!
究竟是曼波人太过智慧,还是自己太愚昧,太天真?!这一刻,他感受到无以伦比的惊悸,那并非来自周围曼波人的杀意,更多的,还是他被拆穿谎话后,心底那份做贼心虚的道德谴责!
因为,当谎言一旦被拆穿,那一刻,就仿佛低人一等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他猜想,曼波人极可能是在诈他,只为测试他那番言论的真实性。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立即抱着那一丝侥幸的心理,故作冷静地道:“我绝没有说谎,我可以对主发誓!”
“命已不属于你了,竟还撒谎,别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你内心的罪恶!你的心声,我们全然听到了!”
“你们想要杀我?这样也配称之为神?!”
“不!我们要想得到的,想方设法都会得到。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们只好钻进你的头里,寻找那些我们所需要的东西了!”
轰!曼波人话语刚落,便有数条细小线路,伸入了吴六韬的大脑当中!
在那一刻,他的意识突然间错乱了,脑海当中一片空白,再也无法自主思考了,而一些深藏的记忆,全都浮现了出来!
那些记忆,竟如同真实镜像一般,异彩纷呈,竟比他自主追忆起来,还要清晰和真实,一幕幕,一段段,就仿佛破碎的玻璃,或是一张残破古老的相片。
曼波人抬头看向那片凭空出现的光幕,那光幕连接着吴六韬的记忆。
太多记忆,就这样被投射出来,那个无比熟悉的老人,也再次出现了。
“别管我!你快去川藏地区找一位李姓人,他应该更名了,现在叫……”记忆深藏,那是一位老人,他倚在墙角,左肋处被彻底撕裂,地上全是鲜血。
那个老人衣着邋遢肮脏,面色苍白至极,看上去充满了沧桑和老态,浑浊双眼当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回光返照之能:“它们来了……吴六韬!快跑!找到那个李……,只要对他说‘六韬”二字,他就明……白……了!”
这段记忆的浮现,令他再次看到那痛心的一幕,再也难忍悲伤的情绪,心头悸动起来。在这片空间中,吴六韬虽安祥的躺在那里,可眼角处,却流下泪来,此刻,他真的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比之撕心裂肺,还要强烈的痛楚!
他欠那老人,实在太多了,可是这层羁绊,却永远无法斩断,也永远不能偿还了!
随即,又是另一幅画面。
在他眼前,站着数个不大的孩童,看上去似乎出生于富贵人家,衣着光鲜,却是不断对他这一方向,大吐着口水,拳脚相加!
这一幕,是吴六韬六岁时,被数个同龄人踹倒在地,对他吐着口水和痰时的场景!在当时,他真恨极了这伙人,恨不得也对其殴打、唾弃,可是同时,他却也怕这伙人怕得要死,平日间碰见更是避之不及。
这几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孩子,几乎是他童年时期,一段长久的噩梦。当时那些原本同他要好的朋友,都被他所牵连,饱受欺负,于是久而久之,在他身边,也就再无一个伙伴了!
在那时,世界显出了它冷酷无情的一面,并在吴六韬心中扎根发芽,而那段时期的经历,也不知不觉,造就了他后来很长一段岁月里懦弱自卑的性格。
但在后来的时光当中,这段经历,渐渐模糊,最后甚至不可忆及了。
可是,他想不到就连这种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竟也被曼波人勾起,在他脑海当中,如同影片般放映!
“你曾是低级生灵?那么,你是如何成为高级生灵的?”曼波人的话音夹杂到了他记忆之中,可是此时此刻,他早已沦陷在了那无限的记忆深渊当中,感受着曾经的痛苦和辛酸。
它们在吴六韬的记忆深处,不断搜寻,很快,一些非同寻常的事物开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