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手下的几个喇嘛立时走过来,不由分说将拾来五花大绑了起来。
大法师是村子里的首领,是村民心中神的使者,他说的话,在村民的心里等同于神旨。周围的村民刚开始也感到十分意外,但大法师的话怎能有错,随即也都对着拾来指指点点,有几个甚至捡起石头丢向拾来。
福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被吓得魂不附体:“这,这,这怎么——”
拾来也是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心知反抗也是徒劳,只得任由几个喇嘛摆布。
不一会,拾来被牢牢地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他的脚下是临时搭起的干柴堆,柴堆的表面已经洒上了酥油,只要一接触到火种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拾来曾经见过一个触犯了神怒的村民,就是被这样活活烧死的,那个村民在烈火中挣扎哀嚎的情景,此刻仿佛重现在他眼前。
拾来这时心中反倒安定了不少,他看着佛眼中射出的光芒,心中突然想到,等一会自己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后,自己的灵魂会不会真的像人说的那样,脱离肉体见到佛祖?而当佛祖发现错怪了自己时,又会怎么做呢?
所有的村民全都远远地站着围观,扎西和小猴小胖他们也都来了。小胖和小猴心中害怕,小胖问扎西:“怎么办?拾来要被祭神了!不然我们去向大法师说实话吧!”
扎西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可是这时候如果说实话,那岂不是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眼珠一转,低声道:“现在说实话,你想拿自己去祭神吗?”
小胖一哆嗦,不敢再说话,只是时不时那眼睛瞟一眼拾来,脸上满是不忍的神色。
村长也折了回来,站在大法师身旁小声嘀咕着:“法师,真的要把拾来祭神吗?”
大法师眯着眼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村长是想为拾来求情?”
村长急忙道:“不是不是!拾来已经触怒了佛祖,自然一切交随法师处置!”
大法师是神的使者,违背大法师就等同于对抗佛祖,谁敢触犯这个禁忌?就连他这个村长的位置,当年也是在大法师的指派下才坐上的,所以他对大法师一向都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违背过半点。
福伯这时连滚带爬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村长和大法师面前,苦苦哀求道:“大法师,村长打人,拾来年纪还小,就放过他这次吧!”
村长面露难色,叹了一声道:“阿福,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劝他认错改正。可是你也看到了,拾来他拒不悔改,现在触怒了佛祖,说什么都晚啦!”
福伯跪在大法师脚下,连连磕头哀求:“大法师,求求你告诉佛祖,拾来他知错了,放过他这次吧,不要烧啊!拾来他是个好孩子——”
大法师不理会福伯,冷冷地道:“佛祖的旨意岂是能随便更改的?”
村长扶着福伯的胳膊劝道:“阿福,算了吧,佛祖的旨意哪会有错?我也知道拾来他是个好孩子,可是他毕竟是犯错了呀。放心吧阿福,拾来他既然是个好孩子,想必见到了佛祖,神是不会亏待他的。”
大法师这时眯着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大手一挥,道:“时辰已到,祭神!”
两个手持火把的喇嘛,缓缓走过去点燃了柴堆,事先洒过酥油的干柴立时燃烧,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福伯身体猛地一震,连声叫道:“不能烧,不能烧啊!”脚下趔趄着跑到干柴堆下,对拾来哭喊道,“拾来,快认错吧!认了错,求大法师饶过你这一次!”
拾来转过头呆呆地望着福伯,道:“福伯,你不是告诉我,在佛祖的面前不能撒谎吗?如果我撒了谎,佛祖会惩罚我的——”
村长在一旁冷冷地道:“阿福你也看见了,拾来他死到临头都不认错,摆明是想跟佛祖作对!如果现在不把他祭神,佛祖把罪过怪到咱们全村人头上,你可担当得起吗!”
福伯急的连连跺脚。火势越来越旺,眼看着马上就要烧到拾来的脚下。福伯焦急万分,突然脱口叫道:“傻孩子!哪有什么佛祖!要是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福!”村长声色俱厉地打断道,“你怎么敢在佛祖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福伯刚才一时情急才冲口而出,这时反应过来,急忙改口:“不是,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拾来这时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他自小跟福伯相依为命,福伯时常叮嘱他要信奉佛祖,就在刚才还告诉他不能对神撒谎,这时却说出这种话来。
拾来心中一动,慢慢道:“福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将拾来整个人团团围住,有一道火苗已经蹿上了拾来的裤脚。
福伯眼看已经救不了拾来,突然一咬牙,大声叫道:“拾来,我刚才说,根本没有佛祖!就算有,也不在这里!好,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我就陪你一起死!”
福伯说完大叫一声,纵身扑向了火堆。火苗立时点燃福伯身上的衣服,熊熊燃烧起来。福伯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但仍挣扎着向上爬,想要去触碰拾来,但没爬出几步便一头倒在柴堆上,没了动静。
拾来眼睁睁地看着福伯在烈火中痛苦地挣扎,不断地大叫哭喊,直到福伯倒在火堆中没了动静,他的嗓子也哭得沙哑,失去了声音。
在场围观的村民这时也都无不动容。虽然他们都知道拾来触怒了佛祖,这很有可能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可是毕竟都跟福伯和拾来相处多年,总是有感情的。
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晚了。几个平时跟福伯来往比较多的村民,当下双手合十对着佛祖默念了起来,祈祷佛祖可以保佑福伯和拾来死后,灵魂可以飞升极乐世界。
小胖和小猴子早已泪流满面,一边叫着拾来的名字,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原本只是一场恶作剧,竟然会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心里都悔恨不已。
扎西这时也有些不忍,低着头默不作声,时不时地瞟一眼火堆上的拾来。看到拾来被火势团团围住,心里感到十分害怕,不停默念道:“拾来啊拾来,就算我对不起你,你做鬼也别来找我,我会给你多烧点好吃的,你好好做你的鬼,可千万别来找我报仇……”
这时,烈火已经将拾来整个人团团罩住,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自火堆中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焦味。拾来在烈火中慢慢停止了挣扎,渐渐没了声息。
村长在大法师一旁小声道:“大法师,拾来死了。”
大法师眯着眼望着祭坛前的火堆,仍然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片刻,大法师对着周围的村民,挥了一下手,开口道:“各位——”
大法师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听到自火堆中发出一下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