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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甘的心

这是一句不找边际的话,回荡在两人世界。

一片虚无中,浓浓迷雾无中生有,最后散开,可见迷雾之后的一片平静之海。

这是叶秋的魂海。

叶秋的虚影自魂海中浮出,渐渐清晰、凝实。身上水滴低落,脚下波纹圈圈,他就那么静静站立在魂海之上。

“你能帮我对吗?”叶秋再一次试探着寻问此刻正慵懒躺卧着的异族青年:“逆夏...”

“小子,我的名字是你能唤的?”魂海震荡不停,边缘处的迷雾翻滚不息:“帮你?行啊,只要你按照我的指引自愿解除圣契,那我就答应帮你。”

青年说话时依旧闭着双眼,冷漠戏谑的声音很是露骨。

很难想象,他就是之前试图夺舍叶秋的魔族修魔殿殿主,逆夏。

世间意外何其多?若说奇葩的,还就得数逆夏与叶秋这类了。

作为一方界域的大能,生前何其强横?死后即便只剩一缕微弱残魂,按理说也应当能轻松夺舍了叶秋这个半吊子修仙者,更何况叶秋已经心力交瘁、废人一个、最糟糕的残血状态,但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他夺舍失败了,如今被困在了叶秋的神魂世界中。

“哼,你认为我有那么傻吗?”平静地魂海再次激荡,最后缓缓凝聚出一个与叶秋外表一般无二的少年。

不再只是虚影,更接近实体。

“难道你不傻?就你那点儿破事儿还能瞒过我?还有,别以为盗取了我的那一部分记忆就可以得意忘形。

嗯?不错嘛,神魂都可以凝形显化了。”

言语略带惊讶,可逆夏依然没有抬一下眼皮。他虽依旧紧闭双眼,但外界一切又犹如亲眼所见。

撇了撇嘴道:“可惜啊,仍旧是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到的蝼蚁。”

“蝼蚁怎么了,还不一样胜了你。”叶秋轻哼,低头看了看自身,皱眉疑惑道:“神魂凝形显化?像这样?很难吗?”

“哼...”冷哼一声,逆夏再不做回答。

彼此沉默,最后,叶秋的身形如冰雪消融,化入魂海消去踪迹,神魂世界陷入之前的沉寂。

良久。

...

说来也是叶秋撞了逆天大运:在被夺舍的最后片刻,逆夏遭了突如其来的莫名反噬,而且还是同时的两股。在一阵挣扎之后,无奈只得自斩一刀,并被迫立下诡异圣契。

如今的彼此双方如同共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逆夏安然躲过了剧烈反噬可能造成的恐怖后果,但一部分神魂之力却也因此被割舍而便宜了叶秋。

且此刻这种存在方式,真的让他很是恼火。

对他这个魔族巨擘而言,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

叶家,人丁兴旺。

自数千年前叶家先祖扎根宜城,在这方地域给后辈打拼出大片基业,如今的叶家已然闪耀在宜城方圆数万里的广袤大地之上。

叶家大门,人来人往,十数丈高的大门上,两个金文大字静静的华光高悬,不时引起进出的族人心中莫名的自豪感。

叶家大院,十丈高的围墙环绕,府内楼台亭阁、荷塘水榭,一条条玄武石铺就的宽大长道,一片片灵草灵木编织的翠绿园林,零散的精致小院穿插其间,一副别样的仙图画卷。

府内建有宽大的演武场,家族子弟平时大都在此习练。

院落深处有一座高七层的石楼,青玄石筑,绿水绕隔,独立于荷塘中心浮岛。

它单层高十七丈,七层共一百一十九丈,气势磅礴,孤傲而立。

它耸立在叶家内院,站在楼下,仰天一望,楼顶似与青天接轨,又似与大地飘离。若能站立其上观整个宜城,一切定将尽在俯首间。

其名:观星楼。

其内,一根碧色石柱矗立,石柱旁,流动漂浮着各种书卷典籍,盘旋楼身的阶梯,如密布的蛛网,相连着渐渐靠近其间。

若要借阅,走到楼台边缘,伸手就可触及;若要找寻,静静立足观察,片刻便可索取。

无论功法秘典或是武技法决,无论先辈经验亦或是道法感悟,在这里都有涉猎。

在其深处,甚至还藏有一些不为他人言道的野史杂史、古老秘辛。

观星楼第一、第二层,家族各系任意子弟均可借阅,三层、四层可对家族嫡系开放,五层之上视为禁地。

其中,第五层专为长老、客卿设立,六层仅对位高权重的家主以及对于家族有着巨大贡献的英雄开放,至于第七层,乃是叶家圣地,是历代老祖坐化之所,当然,也是存留最宝贵的遗藏之处。

别小看只有七层的观星楼,其内仙道有关的典籍可是不下十万,而且不乏具有巨大价值的珍品,这些可都是叶家数千年来的结晶。

此刻,叶秋刚好路过古朴清净的观星楼。

看着高耸的古老石楼,叶秋暗自叹了口气。

“哼,仅可远观而不可触及的神圣,恋之何用?”叶秋魂海深处,逆夏轻声冷笑:“不如付之一炬。”

叶秋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恰巧,就在叶秋转身欲要离去之时,从观星楼内走出一行人。

“哎哟哟...这不是咱们叶家嫡系‘第一’的叶废少么?怎么在门口呆着呢?不进去坐坐?”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被众人簇拥着,好不风光。

他名叫叶俊,叶家嫡系子弟,与叶秋同辈,资质上佳,十五岁的后天境十层,是二长老的亲孙。

修行一路,炼血起步,后天道力,先天淬体。

在叶家百万族人、子弟、下人、奴仆中,只有两层左右为无法修行的凡人,作为家族最底层。

剩下超过半数都能迈入炼血期,能入后天的已算叶家精英,剩下的先天与紫府,相对超过百万人口的叶家而言,近乎万中无一。

叶家上下,对于青少年一辈的培养极为看重。

少年子弟中,能迈入后天境中期的,已经算人才,都被家族关注;能入后天境后期的,无疑是俊杰、天才,家族高层更会重点培养。

当然,青少年一辈中。后天境多如牛毛,后期的俊杰也不少,但后天境十层的天才,却也就寥寥数十人。

叶俊,十五岁的后天境十层,无疑是个天才人物。

对于叶秋这个家族公认的第一天骄,叶俊自小就打心眼儿的不服,或者说是嫉妒。而且,这种情绪几乎在所有同辈中都蔓延、存在着。

与叶秋早年相比,他的确无光。

叶秋因为天资太过卓著,资质优异的太吓人,自小就被家族珍宝似的‘呵护’着,甚至断绝了他原本应该嬉笑打闹的童年生活,导致了他儿时几乎没有几个像样的玩伴,甚至此刻,连个说句话的真心朋友都没有。

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各种因素的促成下,叶秋与人之间总有那么一堵若有若无的墙,隔绝着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

而无形的傲慢,又总是会得罪一些自命不凡的人。

也或许是因为长辈们的忽视,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在叶秋功力尚在时,叶俊就曾没事找事的一度挑衅叶秋;当然,也就没少被叶秋痛扁后无视。

彼此算是早早结下了梁子。

叶秋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虽说观星楼第一、第二层名义上是对家族所有子弟皆开放,但那也是对于可修行的苗子而言,而非凡人。因此,功法尽毁,如今废人一个的叶秋,是没有资格再踏入观星楼半步的。

本就一肚子郁闷的叶秋,此刻更郁闷了。

“俊哥,这你就误会了。叶废少如今可是大名鼎鼎,那是看不上咱们叶家的观星楼了,这不也就瞧个留恋吗?”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是个皮肤泛黄的少年。

一看就知道是叶俊的小跟班,铁定是旁系子弟中毫无存在感的可怜虫,名字什么的,叶秋更不可能记得住。

“不是吧,观星楼也瞧不上眼,小猛你就别忽悠咱们啦。我看叶废少是因为功力尽失,现在没资格进入才是吧?”

“原来如此,也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只能看不能进的啊。”叶俊阴损一笑。

“哦...”

“啊哈哈哈...”

众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贼笑声都快污了叶秋的双耳。

虽然近三年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奚落,但听着这群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此刻的叶秋也气的双目喷火。

“好了,叶废少,别挡道,请,让一让。”叶俊言语很客气,但他的行为并非是嘴上说的那般。

他径直走到叶秋身旁,然后很无礼的右手用力拍在叶秋残废的右臂上,领着众人毫无顾忌地践踏着叶秋等同虚设的尊严。

踉跄倒退,最后惨然跌倒。

右臂一阵痉挛,忍着巨痛,弯了个腰,左拳重重砸在玄武石铺设的路面上。

站起身,拍去身上染上的尘土,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看了看天际靠近的愁云,叶秋苦涩一笑。

如若是从前,这一群野小子无疑会被他挨个痛揍!然后,他会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手平淡一笑,最后,一切也会像夜里的水池一般平静。

可而今呢,世界仿佛颠倒,这群家伙即便伤了他、辱了他,除了叶龙会心疼会发怒,整个叶家只会像潭死水般更加清冷。

这就是世道?

“小子,想报仇吗?

嘿嘿,很简单的。只要你自愿解除圣契,整个叶家在内,我分分钟就帮你搞定。”魂海中,逆夏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诱惑,博取的却是叶秋一声嗤笑。

...

“少爷。”碧蓝、碧水两个俏丫鬟走进叶秋的小院。

这是两个长相极为精致的少女。

作为曾经的天骄,身边匍匐的下人总会不少,而且,往往是最优秀的。

两人追随叶秋也有好几年了,别看她们一介女流,可娇弱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的宏大野望,谁又能知晓呢?

“少爷,我俩...”两个娇滴滴的少女都咬着嘴唇,没敢抬起头,只是递上前两张纸。

叶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微微晃了晃。

推开门,带着浓浓的落寞走进卧房,随之扔出漫天碎屑:“滚!”

那原本是两张泛黄的卖身契。

八年的主仆,在这一刻,彻底决裂。

比起家族子弟的羞辱、诋毁,这种放弃更让叶秋寒心。无论任何理由,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背叛。

小院一下子安静了,死一般的沉寂。

飞鸟成双成对南北飞,野狼成群结队八方猎,即便是草丛里的花蝴蝶,也能彼此相依相伴。

雪山上的夏虫能与冰同眠,大漠中的绿洲能与风沙融恰,即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游鱼也能戏虾。

为何自己,却要在叶家这个浅滩搁浅?

“逆夏,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良久。

魂海中,逆夏第一次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腥红的血瞳蓦然一阵精光大方,随后叶秋的魂海渐渐泛起涟漪,向外一圈圈滚滚扩散。

叶秋神魂凝聚出形体,仅仅对视片刻,就只觉遍体生寒,似蝼蚁面对洪荒猛兽般,绝望而惶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叶秋不由自主的一阵战栗,神魂莫名悸动,像要破碎开来。

逆夏的双瞳腥红,仔细看时才会发现,瞳孔内竟藏着银亮的星星点点,伴随着琉璃般的波纹透出双瞳直射人心。

仅仅几秒的流逝,却似隔着一生都无可触碰的界限。

这是叶秋第一次正视这双腥红诡异却又让人着迷的眼睛。

“如若是我,一定会宰了这两个丫头。”逆夏声音森冷:“情义这种东西,既然已经让你痛苦不堪,那又何必继续留恋不舍?”

叶秋无力摇头:“良禽择木而栖,她们没多大过错。”

“哼,弱肉强食,这的确是一切生灵必然要学会的生存之道。良禽折木而栖,这也的确是智慧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逆夏嗤笑道: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就这种心性,老老实实做个凡人也就罢了...”

叶秋不依,猛地抬头直视,双眼泛起汹涌的火光。他用尽全力握紧左拳,周身青筋暴起,紧咬的牙齿咯咯直响,一字一字道:

“可、我、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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