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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让爱降落

“不对,不仅仅是淬魂,还有...”青年皱眉。

叶秋右手指尖再一次划了划青年的裤腿,无声述说着他人听不懂的请求。

叶秋已经失去了意识,这片空间中巨大的威压也仍旧镇压着他本已脆弱不堪的神魂。原本应该就此沉寂,可不知何处激发的一股意志,此刻正执着地驱使着他继续顽强下去。

“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如此的坚持?”转过身,青年望着这片破碎的血色苍穹,心,莫名的触动:

“明明只需要折腰静静躺下,接纳无助的孤独,明明只需闭眼深埋泥土,等待怜悯的救赎。为什么,还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且以这种方式来阻止我?”

“比起你,当年的我,不如!”青年眼眸深邃,似在自问,思绪万千,随后俯下身,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般,眼神中多了一股决然。

他将右手的断剑插入红色泥土中,再轻轻抬起双手,左手比划各种繁杂法印,铭文随之在虚空接连浮现。右手食指指尖缓缓点向叶秋魂躯的眉心,就在接触的一刻,指尖无声没入。

“连魂。”

“天契!”

...

这里有个巨大的城市,这里有个庞大的家族,这里还有个清丽的少女。

女子只是府中的下人,负责清洗后院众人的衣物。在一次黄昏,很少到后院外小河边散步的一位少爷恰巧途经,发现了正在河畔清洗衣物的青衣少女。一眼入梦,被其发自灵魂深处的纯净深深吸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每当夕阳西下,这位少爷都会从百忙中压榨出些许时间,躲进黄昏中静静欣赏着这位青涩少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悸动的心在轻风中悄悄烙印下温柔的一幕幕。

随着时间流逝,这后院的小河边新添了一道身影,而且每次散去时,隐藏在夜色中的身影,眼中总会多那么了一丝淡淡的惋惜与迷茫的期盼。

终于有一天,这位少爷在前院巧遇被诬陷正受处罚的青衣少女,得知真相后,一怒为红颜,悍然出手废了涉及其中的十数下人。

情的种、深埋,爱的丝、纠缠。

这位少爷在家族长辈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和少女热恋了。

在清水湖心两人的嬉戏,在怀抱中女子的调皮,在浅滩河畔处彼此的追逐,在明月青石间残留的温情,很单纯却不失浪漫。

然而,每次离别这个善良朴实的青衣少女,这位少爷都会默默叹息、心生愧疚。

他身具婚约,不能再给少女丝毫名分。但他依然坚持着在黑暗中默默前行,且彼此又真的走在了一起。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可生在世家,何尝又能逍遥洒脱。

每每想起那一段段快乐的时光,这位少爷都会心疼。终于,年轻的心越过了理智的底线,那一天,他鼓起勇气向家族求情,请求能将少女收纳,即便是纳为妾室。

可即使如此,结果还是让两人心寒。

少女伤心的接受了现实,默默的注视着少爷的婚礼。在这个世界,作为凡人、作为女人、作为下人,这就是她的命,早早注定。

但半月以后,她竟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来早有身孕。

为了保护孩子,为了尊重爱慕的少爷,她悄悄离开了这个家族。

女子在外艰难的生活着,每每在另一条清水河畔清洗衣物时都会忍着泪水。数月后,女子终于难以下床劳作了,只能恳求热心的邻居帮忙照顾自己。

邻居是两位心地善良的老人,他们视身世可怜的女子如自家小女,将自己无私的爱全部倾倒入她的心怀。

对于这位柔弱单纯的女子,老两口很是不忍,彼此吐露心声。而当两位老人在得知负心之人是谁时,老头儿性子急,不忿之下暗自找上了那家的大府邸,大吵大闹、老泪纵横,演绎了一场凡人逆天、倒行逆施的惊险闹剧。

若是平日,凡人胆敢触犯修真家族、修真世家,那结果不言而喻。

可当时,他恰巧赶上了该家族十年一次的祖祭,又恰巧碰上了熟知女子与那位少爷两人孽缘的奶娘柳妈。在多方波折后,终于惊动了当时正温存于新婚中的那位少爷。

一言惊起千层浪。

这位少爷得知事情经过,大为触动,家族小会上力排众议,坚持了这份责任,并请求自己的父亲、长辈将女子接回家族静养。

...

“哇...哇...”

伴随着新生婴儿的啼哭,一间简陋的屋室里快速拥挤进好几个身影。

其中有一个面如白玉、风度翩翩、衣衫白净、长发无风自动的俊朗青年。他走近室内朴实的木床,一手温柔的抚摸着床上青衣女子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捏了捏女子身旁已经安静下来的男婴,场面温馨和谐。

仔细看,会发现青衣女子衣着过于朴素,只是一身简单的青衣。再与青年华丽的对比,朴实的还就有些过分。

女子的消瘦和疲惫可以从面色上瞧出,可他脸上却总是挂着幸福的微笑。

屋子很简陋,一张陈旧的木桌,几张缺角的木椅,上面还都遍布磨痕。一个柜台上静静的放着一个花瓶,里面倒插的花还是新鲜的,一看就知是近来采摘的,这倒是为空荡单调的房间多了一角鲜艳的色彩。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瞧他多可爱啊。”一个中年妇人站在一旁满脸陪笑,但从略显疲惫的神色来看,她已经在此照顾这女子许久了。

“柳妈,辛苦了,其他人都出去吧。”男子点头,遣散了室内所有下人。

待一行人尽出,男子才轻声开口:“小柔,幸苦你了。”

女子没有多言,只是眼中饱含泪水。

如今,孩子诞生了,还是个小少爷,家族又添一活力,皆大欢喜。

然而...

夜深人静,在青衣女子和婴儿熟睡的时候,小院的门无声被打开了。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但美丽的双眸此刻却冰冷而深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他轻步走向前面古朴的小屋,轻轻一挥手,屋门一震,就被毫无阻力的轰了开。巨响惊动了熟睡中的青衣女子,女子迅速的坐起身,很是紧张的问道:“是谁?”

“哼,贱人,以为待在叶家就能安稳富贵一生?”少年眼中冰冷毫不掩饰,在下一刻更是森寒到极点。

他在一瞬之间就闪到了女子床前,冷冷道:“你也别怨我,怪就怪你不该生下这杂种让我姐姐伤心。”

言语间,右手抬起,就要顺势一掌劈下,劈向女子身旁熟睡的男婴。

女子大惊,满脸的惊恐。

“不!”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撑起身子扑了上去。

在一声闷哼过后,一滴滴水珠顺着女子下颌滴在婴儿的脸颊、额头上。

男婴醒转,竟然睁开了原本空洞的双眼,眨了眨,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美丽容颜: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清秀白净的面庞,忍着剧痛嘴角却弥留的甜美微笑。

一切都定格在这个甜美的微笑中。

她还没有为自己的孩子取个漂亮的名字呢!女子眼中尽是不舍。

她还没有为孩子穿上前些天刚刚赶制的小衣,还没有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呢!心中尽是不甘。

她已经不能再次亲吻他的额头,没法再牵牵他的小手。

还有好多好多的还没有,思念中尽是浓浓的爱:

宝宝,天渐冷了,记得要吵吵闹闹提醒你爹爹。

以后要多吃饭,长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要学会照顾自己。

要听你爹爹的话,要多看书,好好修行,以后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

要注意爱惜自己,千万别轻信像妈妈这样漂亮的女子,看上哪家优秀的女孩子一定要赶紧地拼命去追求,一定要好好珍惜,别错过了...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

女子嘴角不停溢出鲜血,滴落地血珠滋润着男婴原本干枯而死寂的心。

在他的眼中,那个甜美的微笑将是个永恒的梦,却也是个错误而美丽的梦。

“为什么?还需要更多的回答吗?”这就是叶秋的答案吧。

也就在前一刻,青年的意志降临,亲眼目睹了那一刻。虽然只是短暂的数个呼吸,可事态大致的境况他还是猜到了。

“为什么?”这是男婴不甘的追问。

这一声发自心灵深处的追问,在彼此沉默中,无声地爆发。

“不...林霄,你混帐。”

一声怒吼,又有人闯进屋室,伴随着之后的一声巨响。

在男婴眼中,这个世界还如此的陌生。刚刚降生这个世界,刚刚获得一份无私的母爱,刚刚拥有一份崭新的渴望,刚刚找到治疗心灵创伤的灵药。

一切又都随之远去,在血滴降落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婴儿没有发出“哇哇”的哭鸣,他只是用饱含泪水的双眸专注地盯着女子,一丝一发、每一个呼吸,他强行记忆着这份他难以割舍的短暂思念,再容不下其他。

嘴角蠕动出他人无法听到的字节,就在女子弥留的一瞬,他出生以来第一次用尽全力挤出了一个挂着眼泪的微笑。

...

女子的身体被人缓缓的抱起,清晰可见那双手,此刻颤抖的厉害。

跪在地上,悔恨撕心裂肺,但夜依旧会平静下来。

从此以后,世间多了一个隐藏的‘生而知之者’。不久之后,后院又多了一个暴饮暴食、借酒消愁的大胖子。

“这就是你的选择?”青年静静注视脚下虚空,眯着的双眼神光闪动。

“难怪,难怪啊,原来你还是个生而知之者。”青年嘴角微挑,其间终于理清出了某些思绪,他开始怪异的审视起脚下如今已经贵为叶家绝代天骄的男童叶秋。

什么是生而知之者?

顾名思义,是指一出生就具有极高智慧或者是前世智慧的生灵。

这是一种天生本能的知性,这类生灵一出生就具有其他生命无法理解的智慧天赋,他们对于万事万物有着先天的认知。

“为了她的遗言而拼尽全力吗?”

“又为了他而纠结了三年,最终,更是为了他选择了望月峰?”

“可又是为了什么,你如今却又如此的坚持呢?”青年眉头越皱越紧,盯着童年时的叶秋满是不解:“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还是其他...”

舔了舔嘴唇,男童形态一阵变幻,站起、长高、长大...

直视青年:“为了这份降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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