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依雪正窝在寺院的禅房,隔着原木窗子,盯着屋外的翠竹发呆,她是真不喜欢寺院的环境,这种幽静,在依雪的感受是压抑,每个人来时都苦着脸,然后烧香,拜佛,最后充满憧憬的离开。
生活真的是烧一炷香就能好起来么?她普若寺的香火并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寺院门前一片狼藉,黄纸燃过的灰烬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石阶的缝隙,肆无忌惮的散开在台面上,巨鼎中的香火还在袅袅的燃烧,香火的烟气与山上的水雾慢慢连做一片,三三两两的还能看到撑着伞上山的香客,即使衣服淋湿了半边,也会牢牢的将香烛护在身前,防止打湿。
正殿,佛祖慈悲的目光低垂,看着一个个跪伏在脚下的信徒,若是佛祖有灵,看着着一个个痴男怨女是否心中也会悲凉?
禅房的门被推开,芷儿和香菱推门进来,芷儿取下面巾,和香菱互相整理了衣服,将雨具靠门放着,香菱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在一边的桌子上把斋饭摆好,斋饭看起来还不错,三菜一汤,还有热腾腾的大米饭。
芷儿看依雪头都没有回,又低头看了看带回来的斋饭,叹了口气,依雪从来都不是个素食者,甚至可以说是无肉不欢,开心时还喜欢喝两盅清酒,这连着三天的斋饭,想来早就受不了了。
“姑娘,还是吃点儿吧,今日的斋菜看起来不错呢。”
芷儿尽量让自己笑起来很有说服力。
依雪还是没有回头,甚至懒懒的躺了回去,靠着堆叠起来的枕头,懒懒的撇了撇嘴。
“姑娘!”芷儿拖着依雪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她:“必须吃饭。”
“呜呜,这里实在太糟糕了!”依雪大叫一声,抱着芷儿撒起了娇。
芷儿无奈的看看香菱,香菱冲她眨眨眼,爱莫能助的样子让芷儿狠狠翻了一通白眼,低头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依雪,心中也是一阵心疼,姑娘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过自己,暗叹了口气,将依雪扶正身子,蹲下来看着依雪认真的说道:“奴婢知道姑娘委屈,而且姑娘也心疼表姑娘,但是,饭必须得好好吃,不然等表姑娘好了,见到姑娘,肯定会很自责的。姑娘想想表姑娘这会儿受的罪,若是她刚好就见到姑娘憔悴的回去,肯定心里更不好受,万一恢复的不好,表姑娘受罪,姑娘也要跟着难受不是?”
“就你牙尖嘴利!”
依雪哼了一声,嘴里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起身,拖着懒懒的身子来到餐桌前,接过香菱递来的筷子,就往嘴里扒了两口大米饭。
其实说真的,普若寺的斋饭还不错,她也不是因为斋饭的问题郁郁寡欢,主要还是或多或少的担心云卿的身体,她这几日也想了好多,平日她嘻嘻哈哈我行我素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她担心,甚至都有人上门给她提亲了,也是罗大夫人疼爱,左挑右选的也无法真正找到个中意的。
依雪对这些非常反感,她觉的自己的人生太无趣了。一帆风顺的长大,找个好人家嫁了,像她母亲一样相夫教子,和丈夫相敬如宾。这种一眼望到结束的人生,她总觉的可怕。
简单的吃了斋饭,在芷儿和香菱的劝说下,依雪同意和她们一起出去走走。
经过两天的大雨冲刷,普若寺看起来也清晰了很多,虽然雨已经停了,可是山里潮气还是很大,天色并没有放晴,只是午后,天上的云朵压的很低,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能再来一场大雨,山风很凉,没有夏日的燥热,倒是让人神清气爽。
芷儿又蒙上了青纱面巾,打扮成贵门姑娘的样子,一举一动,也颇有模样。
依雪也不知不觉挂上了笑容。
“缘起缘灭皆有命,三生石上现真情。”
虽然刚刚雨停,普若寺门口的古松树下解签的摊位已经摆了出来,一个年老的婆子佝偻着身子,嘴里不断的嘟囔着这句话,低头收拾自己吃饭的家伙。
“姑娘也去算算?”芷儿看依雪的神情,笑着怂恿她。
依雪摇摇头,正要走开,见到一个女子走近了摊位,依雪眼睛一亮,好俊的姑娘!
见到她的第一眼,依雪就敢肯定,此女定不是京城人士!她发髻高束,并没有像许多大户女子那般珠钗步摇的,她的装扮倒是有几分传闻中的江湖儿女的样子,只是扎了一个马尾,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马尾用墨色的玉冠束着,还有黑色的蝴蝶发卡,看不出材质,但是做工精细,很漂亮。女子黑色的蕾丝面巾遮面,大大的眼睛有些凹陷,睫毛长而卷翘,皮肤倒不是很白,是健康的小麦色。
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求签问卦的女子。
依雪正在好奇的打量,此女突然回过头来,锐利的目光逼视过来,依雪身子一紧,就像被毒蛇盯着一般,袖子中的小手紧握成拳,暗舒了口气,才平静下来,再看去时,此神秘女子将求来的卦文放入怀中,离开了摊位。
依雪情不自禁的抬起脚步往卜卦的摊位走去,一股幽香传来,依雪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的和此神秘女子擦肩而过。
“姑娘?”芷儿小声开口,芷儿自然也看到了此女,这样特别的女子,想不注意到都难。
“嘘,等回去再说。”
依雪谨慎的说道,来到卜卦的摊位前,看着笑眯眯的解挂婆子,扁扁嘴,说道:“怎么算?”
“我这里只算姻缘。”老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并不难听,反而会让人的心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刚刚那个姑娘也是算姻缘?”依雪随意的问道,但是这个婆子只是笑着,看样子很懂得为自己的客人保密,依雪并不在意,嘟嘟嘴说:“那就算算我的姻缘什么时候到吧!”
“姑娘抽签还是摸骨,或者测字也行。”
老婆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依雪低头,看着桌面上摆放的笔墨和一个朴素的竹筒。至于摸骨,被她自动无视了,她可不喜欢陌生的人拿着自己的手捏来捏去的。就拿起手边的竹筒,竹筒很粗,外边还有些潮湿,可能是下雨的关系。
两只手抱着竹筒使劲儿摇了摇,没有掉出来一支,再摇摇,呼,终于,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支竹签从中掉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千山飞去不似云,杏花微雨来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