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咖啡他们的聚会之后,我这个没有夜生活的人就乖乖回了家。然后一天、两天、三天……夏雪悠一口气消失了两个礼拜。
在这两个礼拜中,我有好几次想要报警,或者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但是考虑到警察似乎管不了这群有超自然力量的人,而就算爸爸妈妈知道了,也只能瞎担心。最后我还是决定等待,作为一个没有魔力的凡人,我也只能这样。然而一直等到我要去报道了,夏雪悠也没出现。
“同学,这里这里。”
“那边领生活用品。”
我站在平江大学的门口,身边来来往往的,尽是前来报道的学生和家长。他们之中,少则一家三口,面带笑容;多的干脆有一大家子,热闹而喜气洋洋。
而我,就这么一个人站着,面对眼前这花的世界、人的海洋。
杜子美有诗曰: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这是将自己比作天地间飘零的沙鸥,写出了千古寥落之意。
此刻的我,感觉我比沙鸥还要惨,惨得我都想写诗了。写点什么好呢?茕茕何所似,撒哈拉里仙人棍。
不过还好当初比较懒,我没有报考建邺的学校,而是留在了平江府本地。平江大学离我家很近,叫个出租车不过三十块,一个人来也没什么不方便。要是让我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建邺去,那我就真要吐血了。
只不过大学生涯的起点,竟弄得如此愁云惨淡,也实在是令人悲伤。
“学长,请问新生报道处在哪里?”在我意兴阑珊、忆苦思甜的当口,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翻了个白眼,回过身来,颇为无奈地说道:“同学,你觉得我哪里像是学长?”
问话的姑娘身材纤细,脸上却有些婴儿肥,留一头微微过耳的短发,很是青涩,看着像是初中生多过像是大学生。仔细看的话,会觉得她与TVB女星严慧明颇为相似,一样可爱而斯文。只不过严慧明早年的照片总是挺时髦而得意的,这姑娘却穿着半新不旧的格子衬衫,还一直半低着头。
姑娘的性格是如此纤弱羞涩,以至于被我一问,便红了脸蛋,期期艾艾地答道:“因为我看其他……新生都有家人陪,所以我想一个人走的……肯定是学长。”
“呃!”这句话就像是一支箭,狠狠地戳进了我的膝盖,给本就倍感凄凉的我,造成了成吨的伤害。我长叹一口气,反问道:“照你这个说法,同学你也是一个人来的,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学姐呀?”
“我……我……”我与人说话的时候,从不愿轻易吃亏。因此被姑娘这么一说,便立刻反唇相讥。没成想,姑娘听了我的话,只说了两个字,便咬着嘴唇痛哭了起来。
夭寿了……
“你别哭啊,我又没怎么你。”这姑娘虽然没哭出声,但是因抽噎而不住颤动的肩膀肩膀还是很引人注意的。也就几秒钟的事,我和这姑娘,就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给围住了。
“姑娘,怎么了?”
“是不是他欺负你?”
“你们是什么关系?”
妈的,长得漂亮就是了不起。在精神病院里,有护士替德先生出头;现在我都出院了,还是碰到路人替漂亮姑娘出头。要命的是,我还成了反派角色,而且一点都不可爱迷人,不知道会不会有白洞和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
我敢打赌,要是这姑娘趁机喊上几句“你这畜生”或者“色狼”之类的话,不说横尸当场,我总也难免头破血流。
不过好在姑娘不是那种人,没有落井下石。要知道,如果有人嘲讽我,而被我抓住了机会,我一定会往死里怼的。
但纵然姑娘没有落井下石,这个场面也已经很尴尬了——我是有嘴说不清,而姑娘则是胆小羞怯。她被人这么围观,哭得更凶了,完全开不了口,自然也无法替我解释。
就在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的时候,机智如我,脑海之中灵光闪现,一把捉住那姑娘纤若无骨的小手,装出无奈而肉痛的样子,朗声说道:“宝贝儿别哭了,不就是榴莲手机吗?买买买!什么3GS、4GS、5GS我给你买个一整套。”
我这话一出,风向立刻就变了。原本一个个义愤填膺,等着姑娘开口就要把我毙于掌下的大侠们,听到了我的话,便立刻嗤笑着散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
“摊上这种拜金的女人,兄弟你辛苦了。”
“这种女人,长得再漂亮也不能要啊。”
“兄弟你要小心被绿,虚荣的女人出轨几率高。”
当然,也有女孩子为她辩解。
“买个手机怎么了,心疼钱别找女朋友啊。”
“是啊是啊,自己撸管。”
“有本事自己跟自己生啊。”
“直男癌!”
趁着他们争辩的当口,我看准机会,立刻拉着姑娘,一起钻出了人群。出了平江大学校门,一直走了将近两百米,人流终于少了些。我这才松了手,把自由还给了这个仍残留泪痕的姑娘。
之前我就说过,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坏心,但因为脾气急的缘故,口快之下常有不大得体的话。现在我冷却了下来,哪里还不明白?这姑娘家里肯定有不如意的事,说不定父母……总之是不大好,甚至连她来大学报到都来不了。结果被我说到伤心处,便情难自已、涕泗横流。
“瞧你这破嘴,该打!”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两百遍,然后从旁边的书报亭买了包餐巾纸,递给姑娘,说道:“姑娘,你先把脸擦一擦。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姑娘人很好,眼睛哭红了,肿得跟桃儿似的,却也不怪我。只是依旧半低着头,轻声说道:“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家里……”一提到家里,几乎又要哭出来了。
“别推辞,总之是我的错。”我没再给她酝酿情绪的机会,立刻出言打断了话头,说道:“我也是新生,我们俩一起进去报道。然后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
“不要,这不行……”姑娘连连推辞。
“有什么不行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要脸,抢上去又是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装作悲痛状:“你要不去,我就哭给你看。”说着,还呜呜呜地干嚎了几声。
如我所料,这种温柔而胆小的姑娘,根本没见过这种阵仗。被我这么一闹,她不哭了,也不推辞了,只是脑袋垂得更低了,脸红得像云——傍晚天际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