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克疯狂的跑着。停下,可能就是死亡,然而,继续跑下去也未必能够幸免。
可是,他仍旧不敢停下来,他觉得早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剩下的只是机械的跑。
身后的豺狼人越来越近,或者是根本没有豺狼人,法克不知道。生命原来可以如此奢侈,拼劲所有力气,最终可能也只是一无所有。
法克的脚越来越沉重,腿越来越软,或许下一步就会摔倒。所以,当他真的摔倒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解脱的舒畅。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未曾挣扎而悔恨,也不会因虚耗体力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你才能够说:“天要亡我,如之奈何!”
半晌,法克发现,并没有豺狼人上来分吃自己。他艰难地转动脖子,发现四、五只豺狼人站在十几步外的地方,呲着獠牙,挥舞着手中的木头或骨棒。这是要恐吓自己么?法克大义凛然地想,要是吓破了胆,那肉可就难吃了。
然而并非如此,他听到头顶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就像高音喊破了喉咙。那不是豺狼人的声音,豺狼人的声音总是夹杂着腥臭;而那声音中,似乎只有来自地狱的阴冷。
一只来自黑暗世界的生物扛起了法克,跟随他的主人向森林更深处走去。豺狼人在他们眼里只若无物。那些豺狼人仍旧挥舞着武器,但是,在黑暗生物主人的注视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那是一只虚空行者,是修习黑暗法术的术士从虚空中召唤来的恶魔仆从。它们就像是直接从黑暗夜空中扯下的一个团,即使近在咫尺,你也觉得看不清他们是什么,只有它深邃的眼眶里燃烧的恶魔之火,让人心悸。
法克趴在虚空行者的背上,感觉像是在坐船,它们的行动就像是没有离开地面的漂浮。法克觉得自己不用怕,可是,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被黑暗吞噬。紧绷了一晚的神经再也经不起摧残,生物的本能让他自觉的昏了过去。
醒来的法克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木屋依傍着一颗大树而建。法克坐起身来,打量着这里。
“醒了。”身后传来一声平淡的声音。
法克转身去看,却不小心让膝盖碰到了地面,整条腿火辣辣地痛起来,这才发现,上面布满了树枝的刮痕。
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人类,他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相貌。法克知道,他大概就是昨晚救了自己的术士。
“谢谢!”法克由衷地说道,“谢谢您救了我!”
术士并没有回答,一个小瓶子被扔了过来。法克要举手去接,却发现手臂上也满是伤痕,根本无法举起来。瓶子落在法克身前一步,法克艰难地爬过去,捡了起来,冲术士尴尬地笑了笑。
“喝了它,”术士命令道,“向西。”
“谢谢您!”法克没有立即吞下那瓶药剂,“我还有几个朋友在森林里。”法克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号啊!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威慑住那些狂暴的豺狼人。说话,也是如此简洁而高冷。
术士并没有搭理法克。
法克不敢再说话,颤颤巍巍地将那瓶药剂倒入自己口中,他发觉身体的疼痛消失了,自己竟然可以站起来。真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呢!法克是个懒惰的人,当年玩游戏的他就是如此,所以他从来没有学习过需要花费精力的事情,不管是锻造还是制药还是制造铭文什么的。哎!不然仅仅是记下那些名贵制剂的配方说不定就能让自己发财呢!法克想。
虽然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但是,法克不敢继续停留,便顺着术士指的方向走去。一个在群狼环绕的森林里离群索居的术士,怎么想来都有些怪癖的吧!他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呢?法克一边想一边走,脚步越来越慢,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围绕着他:乔舒,在不在这里?
法克回头看了下陌生的术士,他仍旧坐在阴影里,保持着自己刚才看到的姿势。法克无法阻止自己思考,无法阻止自己发问:“昨天我们是进森林来找一个孩子……”法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仅仅是因为术士转头看向他。法克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头发已经倒竖起来了,法克想说,你不用回答了,我这就走。可是却迈不开步子。现在还是夏天,而此时正午将至,可是在术士眼神的注视下,法克只感到恐惧和寒冷,比在那只虚空行者背上趴着有过之而无不及,额头上的汗珠正在汇聚,双腿也不自主的打颤。
一声不屑的轻哼传来,法克顿觉身上压力减轻许多,术士已经转过头去,依旧打着坐。法克转身想跑,正看见乔舒在前方的大树下朝自己招手,法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扯着乔舒又跑了十几丈远,因为乔舒挣扎才停了下来。乔舒小脸铁青着,略带怒意的看着法克。法克显然没有注意到反而张开双臂把乔舒抱在怀里说到:“不要怕!”
乔舒尴尬地把法克撑开,冷冷地说道:“你走吧!不要叫人来找我!”
法克惊讶地看着乔舒,才发现他的表情如此复杂难明,法克分不清是纠结、不舍还是愤怒,或者兼而有之。法克想再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却被他强硬的拒绝了。“我本来是不要再见你的,这样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就好!”乔舒依旧冷冷地,“不过见到你也好,你就去告诉他们,我都记着的!”他咬着牙齿,握紧了小拳头。
法克当然不知道乔舒现在脑海里想的是哪个半夜去敲他家门的醉汉,还是哪些并不回避他的闲言碎语亦或是明目张胆的调笑。法克只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艾尔文森林的树太密了,以至于一点风也没有,穿过树叶的光线如此炫目,让自己觉得恍惚。
“不用怕,”乔舒转头看了下不远处的术士,继续说道,“你是个烂人,不然我妈妈也不会看上你!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对吧!”
“是的,你长大了,”法克顺着他的话说到,“跟我回去吧,你可以照顾妈妈了!其实大家都很担心你。”
“不,”乔舒厌弃地喊道,“她只会哭,我讨厌她,我受够了,我讨厌你们所有人。”他一边喊着,一边转身向木屋跑去。法克想追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刚才的恐惧再次笼罩了他。
“你走吧!”术士不含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还是个孩子,”法克牙齿打着颤,磕磕巴巴的说到,“请您……”法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呵!”术士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你感受不到那刻骨的恨意么?你体会不到其中的强大么?等他长大了,你们就能知道,什么是痛苦。”
法克觉得术士狂放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着,似乎还夹着笑声,可是他只敢埋头走着,虚空行者在背后跟随者他,让他不敢回头,不敢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