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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年大冬,霜至。

从小便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的杨青帝不知不觉练剑便有一年,双手双脚皆是布满厚茧,皮肤也从先前的温润如玉晒成了干练古铜色,身形越发精壮起来,乍看之下确实不再像以前那富家公子哥的派头。

此时剑龙舞也不再吩咐他砍竹,而是实打实的对阵起来,且还没有提前预警,兴致所起,凌空御起一剑刺来便需要杨青帝不停腾挪晃转,那娘们可真没留手,但凡杨青帝躲的慢了那便是一条深可入骨的剑痕,触目惊心。开始的每一场比剑过后,杨青帝几乎都不可避免的变成了一个血人,有时候三师兄看不过去还会劝劝,可平日里最为油嘴滑舌投机取巧的杨青帝对于这件事却没哼过半声,让太白也束手无策,不过好在山中灵丹妙药无数,起码能保证杨青帝不伤及根骨。

一场艰难的磨炼过后,杨青帝吃力的靠在石壁之上,露出个笑脸问道“若是我现在遇见一年前那个剑阁李剑明,能撑得过几招?”

平日里只负责出剑从不闲聊的高冷女子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不留情面道“就你现在这勉强可以称为三脚猫的功夫,面对那剑阁弟子估摸最多也就百招,若是对方以灵气御剑,一剑你便死了。修行,修的便是境界,你这遭了老天白眼的体质无法修行,与那些大能者相比就跟无根浮萍般,一碰就碎,难不成你现在的条件练剑还真想着一剑无敌?”

杨青帝倒是感觉没多大挫败,平静道“不急,慢慢来。”

约莫是对方天天带酒来的缘故,剑龙舞破天荒多说了几句“天下大修行者对战,以佛道儒三教为例,皆是以天地灵气为根基,幻化万象。唯有剑道不同,需要借天地之力,但是很少,可最关键的是你体内灵气半点没有,就连那老仆给你留下剑谱上的剑招都无法爽快使出来,学剑又有何用?一剑催动不了天地之力,相比之下就如同一个是外家市集高手,另一个则是与天地共鸣内外兼修的绝世高手,其中差距如天壤之别。”

杨青帝摇了摇头道“我学剑只是想着把剑谱上的东西全部记住,日后若是有看得顺眼的人就顺便给老王收个徒弟,总不能让老王这门绝学失传。至于我自己能练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不能就罢了,老王总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个萝卜一个坑,滴水石穿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剑龙舞笑道“你还真是想的通透。”

又是一年大雪落人间,自练剑以来,杨青帝身形壮硕了许多,这一日,杨青帝破天荒没有练剑,在自家院落里拿着酒葫芦喝酒,自从某人走后,杨青帝便越发沉默寡言起来,听大师兄说许久不见踪影的三念和尚在左峰外一个小木屋旁住下,当年这小木屋是她二姐苏冷竹的居所,人在的时候这和尚避之不及,人不在倒还和那地方亲近上了,杨青帝骂了句傻犊子。

忠心耿耿为五师叔祖做牛做马的韩道德又一次上了山,这次却不复以往的满面春风,反倒是一脸的惊慌失措,见到半年多未见的杨青帝就和见到祖宗一样,抱住大腿就哭诉道少爷要为我做主啊。杨青帝将脚抽出来,边吃着葡萄边问道韩道德你又捅出了啥篓子?韩道德一把鼻涕一把泪娓娓道来,原来是韩生安这小子在外面吃了亏,被洛阳城以北百里外五台山上的山贼给捉了去,生死未知。

韩道德叹气道“本来只要生安肯说出自己住在昆仑山,那帮山贼哪怕有泼天的胆子也只能乖乖放人,可他这倔脾气实在不像我,自从去年在家中与我吵了一架后,就非闹着自己闯荡江湖,还说要单枪匹马闯出个大名堂来再回来,打死不用昆仑山的招牌,我这回要是出手人虽然救回来,可依那小子的倔脾气估摸着就再也不会回家了,所以特地来此打扰少爷,没办法,我家那逆子也就只听的进少爷您的话了。”

韩生安的性格脾气杨青帝自然极为清楚,记得小时候他们一伙人出去惹是生非,凡是闯了什么大祸都是韩生安一个人扛下来,哪怕身上挨上百几十下鞭子也都不哼一声,杨青帝想起这小子从小的梦想便是闯荡江湖,原来这么多年来都未变过。

杨青帝先安慰了几声,随后道“等明天我亲自去领人。”

韩道德闻言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感激过后,靠近做了个横斩手势,悄声说道“用不用我找几个功夫高心眼活络的的跟着少爷一起?然后。。”

杨青帝晃了晃手中铁剑,摇头道“我一人足矣。”

长得一脸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韩道德伸出大拇指,马屁道“少爷天生剑心通明,前途果真不可限量。”

第二日清晨,杨青帝一人下山,剑谱上的招式他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想要短时间内学有所成是不可能了,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一趟剑阁,先取回老王留下的剑,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眼前竟然是那个恨他恨了十几年可谓是感天动地的女人杜泪泪,两人在山中相遇时她向来是避之不及,要真见面也装形同陌路,哪里像这次乖乖等待路前,杨青帝正有些纳闷,突然发现自己站着山脚两条岔路的过道上,原来是挡着这丫小妮子的路了。

一身墨绿道袍的年轻女子终于是邻家有女初长成,气质娴熟,灵气逼人,一双会说话的秋水眸子盯着杨青帝,冷声道“让开!”

杨青帝笑嘻嘻道“不让。”

杜泪泪向左转,杨青帝便跳到左边,向右转,杨青帝便跳到右边。

杜泪泪大声骂道“厚脸皮,无耻!”

杨青帝将脑袋凑近,嬉皮笑脸道“那当然,要不你摸摸?”

百受调戏的杜泪泪只是瞪着杨青帝,一双美目都快溢出水来,却倔强的没有说话。杨青帝最受不了这小丫头要哭不哭的委屈神情,连忙让开,然后伸手迅速拍了拍她的脑袋后大笑着离去。

杜泪泪皱了皱鼻子,破天荒开口道“你要去哪?”

杨青帝哟了一声,感慨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犹豫会后实诚道“生安被五台山那帮山贼抓去了,我要去看看。”

小时候杨青帝四人的关系都相当熟稔,只是因为那件事情过后,加上傻大个去了武阁修行,四人的交集才不再像以往密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杜泪泪望了望杨青帝,担忧道“你一个人能行吗?还不快去找大先生帮忙?”

杨青帝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打趣道“说了,然后大师兄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全权负责,所以我现在呢决定单枪匹马闯一闯那山头,咋样,有没有书中小说所写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大侠风范?”

杜泪泪抿了抿嘴唇,似乎是生气对方还有嬉戏打闹的悠闲心态,没好气道神经病!不过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等看到对方真的转身要走,犹豫一会终究还是轻声道小心点。

一身黑衣的杨青帝听到这话吹了个口哨,道了句放心。

杨青帝在山下紫阳观借了匹马,一骑出行,杜泪泪看见对面策马狂奔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家伙难不成是专门来借马才愿与自己废话的?

行至洛阳城以南百里五台山脚,已快天黑,杨青帝弃马上山。

再行十里山路,山腹有座破败院墙里灯火通明,夜色里,院内坐着几十个大口喝酒满脸通红的粗壮汉子,身上无数刀疤枪痕,气势跋扈嚣张,正在喝酒吃肉间,看到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提着个灰色包袱就闯了进来,个个都眯起了眼,院内顿时便鸦雀无声起来。

杨青帝颇有兴趣四周望了望,随后将右手包袱丢了出去,包裹散落竟是满地的白银黄金,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年轻人笑道“听说你们在山下抓了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人?那是我兄弟,我弟兄两个住在洛阳城旁的一个小村庄,实打实的无辜庄稼汉子,麻烦各位好汉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这些银子,高抬贵手一次?”

山贼里领头的汉子瞥了眼地上因火炉照耀更加显得金立堂皇的真金白银,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似是他心腹的一个光头男人转身离去,过会便带出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在此地受了不少折磨的萎靡男子看到杨青帝,惊喜道“青帝哥?”

山贼头领阴阴阳怪气道“你兄弟看起来可没你会事,咱哥几个在山下只不过抢了几个娘们,这估计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就敢逞英雄来找老子晦气,呵呵,胆量还不错,只可惜没点眼力劲,你这当大哥的不好好教,我也就只能代替你教了”

杨青帝一脸受教,摆出极好说话的态势,笑眯眯道“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育,那各位大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带我兄弟先走啦?”

山贼头领微微眯了眯眼,场中几十个精干汉子悄然站起身,将院落团团围住。

杨青帝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天真问道“难道银子还不够?”

身后有个站着的精瘦汉子呸了一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身子前倾阴森骂道“你急个卵!你算你娘个什么玩意?你爷爷们还没给他教育好,就给老子乖乖呆着!”

杨青帝神情不变。

山贼头领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胸有成竹笑道“钱少是不少,可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是用我三个兄弟的命换来的?结果那几个娘们还都跑了,就这点银子不够吧?”

杨青帝挠挠头好奇询问道“那各位大爷还想要多少?”

山贼头领旁的心腹光头男子喝了口酒,猖狂大笑道“要你妈个头!真当自己是根蒜啦?那几个娘们跑了,看你长得倒是细皮白嫩的,不如你喊你娘来?,等咱三十几个弟兄玩够了就放了他,哈哈哈哈。”

全场哄然大笑。

这对于这帮一直生活在刀尖上的山贼来说,简直只算是双方对阵前最基本的挑衅谩骂,小儿科而已,只是还没等这波笑声持续多久,接下来便是满堂的死寂无声。

只见几秒钟前笑的最为欢唱淋漓的光头男子被一把寻常铁剑一剑洞穿了喉咙,身体死死的钉在墙壁之上,没有半点挣扎,竟已是死绝,而始作俑者便是那直到此时还在众人前始终保持着阴森笑容的黑衣年轻人。

那被囚禁在此地每日遭受鞭打的年轻男子韩生安看到这幕,嘴巴微张,瞪大了眼睛。

浑身冒出冷汗的山贼头子连忙向后几个翻滚,握住砍刀,怒喝一声,终究是常年在外厮混的亡命之徒,没有被吓唬住,大吼一声给老子上,周身三十几个汉子眨眼便冲了上来。

杨青帝抽回铁剑,眯了眯眼望着落起小雪的天空。

铁剑与一柄巨斧相撞,杨青帝侧身夺过另一人手上短匕,然后狠狠插在手握巨斧与他角力男人的脑门之上,随后没了压力的铁剑顺势下滑,一个斜撩,身旁那匕首男子头颅便飞落八米之外,剑不停歇,脚步轻扭剑身倒刺,身后一人拦腰便被桶了个对心穿。

干净利落,眨眼便杀三人。

杨青帝面无表情脑袋微微一歪,身形一跃,如虎入羊群,冲锋陷阵般带着不可阻拦的威势。

剑光闪烁中不停回响起众人的惨叫与哀嚎声。

半个时辰后,院中满是残腿断臂,血腥气味冲天,三十八位山贼仅仅只剩一人存活。

浑身是血的杨青帝在原地驻剑而立,望了眼满地尸体,神态平静。除了那个老头,没有人知道杨青帝十岁便开始杀人,其心性坚韧程度远超常人想象。

杨青帝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性子,望着那瘫软在地已然吓得肝胆欲裂的山贼头子,用鲜红剑尖挑了挑他的下巴,笑容灿烂道

“我从生下来就没娘,真是可惜,刚才没来得及说,不如现在就麻烦你下去跟你那位光头兄弟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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