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乔公司总部大厦大概是湖城这座城市最耀眼的建筑了，通体耀眼白色的建筑外墙，时尚出位的建筑风格，永远不曾熄灭的办公室灯光。最重要的是，在这座大厦里进出的每一个员工，专业素养都好到让你吃惊。这里聚集着这座城市里绝大多数的尖端人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精英”的味道。
就像哥哥常常挂在嘴边唠叨的那样，他要是这辈子能去闵乔上班，就算是让他矮10公分他也愿意。于是我用眼睛向上45度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182cm的身高，好像矮个10公分也不妨碍什么事情吧？然后坏坏地把闵乔公司的进出通行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看着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眼神，大概这就是他这辈子最残酷的惩罚吧？
站在大厦门前，我又揉了揉浅蓝色裙摆上的大块黑色污泥，怎么也弄不干净。
该死，如果不是刚才那辆黑色车子快得跟要去投胎一样，溅得我一身泥，我现在应该也是一副精英的样子！
我将包轻轻遮挡住污渍，不动声色地溜进销售部。如果女魔头发现我今天不但迟到，而且衣着不整洁，大概下场会比上次薇薇还要惨。
脑补了一下薇薇被恨批一个礼拜的情景，我的身上忽然一冷，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弯着的腰又不自觉地沉了沉。
菩萨显灵...菩萨显灵...
我偷偷摸摸穿过办公区域，忽然看见前面座位的位置有一只细嫩雪白的手在召唤我。
吴薇薇俏皮的脑袋随即弹了出来，一只玉手一招，淡粉色的唇畔一动，轻声对着我说：“张秋，快点过来，女魔头快出来了。”
“她今天居然没有巡查？”我猫腰溜了过去，桌上文件一摊开，装作是来了很久的样子。
“今天有爆炸新闻！”薇薇故作神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我直转，却也掩饰不住她无比激动的表情。
小妮子，居然吊我胃口...
我用手指妩媚地勾了一下她的下巴，嘴角微微扬起：“还不快说，不许吊我胃口！”
若是换了别的朋友，我这会儿大概已经乖乖地顺着她的思路问一句“怎么了”。我这种外冷内热的性格，放眼全世界，也只有吴薇薇这个小妮子能唤醒我沉睡的逗比属性了。两个逗比加在一起，满血满蓝，专门坑爹损友。
“好啦。看你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她嘻嘻地眯眼偷笑，然后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女魔头要走人了。”
我盯着薇薇放光的眼神楞了半天，凭赖婧雅在医药行业里四通八达的关系和她出色的业务能力，我真的不相信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从销售总监的位子上下来了。单就她艳压群芳的美貌不说，就是哪怕受了一点点委屈，闵乔的郑启军郑总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郑启军是林董事长的亲侄子，性格蛮横乖张，贪恋美色，在公司里有“无肠公子”的雅号。所谓的无肠公子，其实指的就是螃蟹，古人给蟹取四名：“以其横行，则曰螃蟹；以其行声，则曰郭壳；以其外骨，则曰介士；以其内空，则曰无肠”，用无肠公子来暗讽郑启军的嚣张跋扈，十分恰当又隐晦。按照道理，女魔头遇到了这么欺负人的事情，郑启军应该早就飞奔过来替她出头了，可是现在赖婧雅办公室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仅完全看不到郑启军的身影，连唾沫星子都听不见，一扇门关的严严实实，难不成这次空降兵的来头不小，居然连董事长亲侄子都不敢帮腔现身了？
薇薇见我盯着女魔头办公室发呆，又凑近了一点说：“怎么样？我这可是独家情报哦。据说新总监和大boss关系不浅，怪不得这次女魔头连大气都不敢出，连郑总都没有出手帮她，只能灰溜溜走人呢，看她也有今天。”
薇薇眼神放光，说不出的兴奋激动。我还记得上次薇薇被赖婧雅劈头盖脸当着全部门的面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整整两个小时，从薇薇刚入职开始数落，所有的细节都不放过。最后可怜薇薇靠在我怀里，在洗手间里哭了一个下午才缓过来。
那个时候我才刚过试用期，没想到就上了如此生动的一课。
所有尊严在权力和金钱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这就是闵乔的规则，也是社会的规则。大boss常说“别和我谈尊严和人权，等你做好了事情再说”。可惜我怎么也学不会这一套。如果我也能同薇薇一样，哭过以后仍旧笑脸相迎，那我大概也就不再是我了。
我摇头叹气，故作沉思，引得薇薇鄙视地用手指戳了我一下。
“有好戏看了，你还不看？”她两眼放光，顺着她眼神的方向，只感觉远处一股黑煞邪气扑面而来。这会儿估计连盲人也能看出来女魔头的脸色有多差了，光是那股子浓重的怨气就惹得办公室一阵寒意。
“看看看，她脸快黑出血了。”薇薇已经开始乱用形容词，“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爽爆了。”
赖婧雅手里端着整理好的一大箱子文件，脸色铁青地走出销售部总监的豪华办公室。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高傲的头颅仍然保持着傲视群雄的姿态，只是那种叱咤销售部的气势再也找不到了。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从此以后，这个部门再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用目光安静地欢送她离开，就在她脚步踏出销售部的那一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兴奋地大笑起来，紧接着便是全体被蹂躏者的雀跃。
我愣愣地看着季哲把一瓶不知从哪里来的酒一饮而尽，肥硕的肚子欢快地跳动着。更有些人站在了桌子上，摆出一副奴隶翻身终于要做主人的姿态。
这帮人大概是真的被蹂躏压迫太久了...
我安静地在位子上继续工作，忙完手头上的活已经到了中午，办公室里熙熙攘攘地还有人在庆祝。所谓的阶级斗争阶段性胜利大致如此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女魔头的离开非但不感到高兴，反而还有些伤感，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想在各自位置上做好自己的本分吧，如果我有她这样的能力，作为销售总监的我，也许也会选择和她一样的做法。
是不是许晨也和我一样这么奇葩？大概整个办公室里最不合群不众乐乐的就只有我们俩了。我转头看着面无表情，一个劲在键盘上专心打字的许晨，好像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略带一点书生气却又看起来很干净聪颖，坚挺的鼻梁在侧面显得更加好看。
许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侧脸看向我这边，原本冰冷没有情绪的脸上泛起如阳光般温暖的微笑。我尴尬地回敬他一个僵硬的笑容，偷瞄别人果然非常容易被发现。
而且...薇薇说的没错...
这男人的笑容...真的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