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章卿透过雕尘珠,眼望冀北一行清泪徐徐滚落,叹了口气。
“二十二年前我便提醒过少主,万不得放小北出海,自七年前五星齐现到今日帅星隐匿,小北忧思愈多,若继续放任自流,恐步老爷与夫人后尘呐。”
冀渊睁眼,说道:“母亲心甘情愿,父亲死得其所,如何就不好了?”他略作停顿,看了眼眉头深锁的老龟,继续说道:“章卿爷爷……注定的,变不了。落下的泪,不论好坏,总有结果。”
卫宫章卿望着少主,有些心疼。他忽然想出去透透气,驮着龟壳缓缓走出宫殿。
“一家子,都是痴心人……”
……
京都,江府。
一紫章捕快快步走进书房,单膝跪地,双手摊开,撑着一张纸,说道:“总司大人,头的手案已到。”
江樊池双眼不离宗卷,说道:“呈上前。”
“是。”
紫章捕快趋布上前,江樊池接过手案,少顷。
“就这些?”
下方捕快恭敬点头,说道:“回禀总司,就这些。”
江樊池点点头,看着手案不言不语。
捕快见状,以为总司不满,连忙抱拳恭声道:“是否需要属下深查?”
这人是捕神司总头,段苼参的亲信。知悉不少隐秘。李轻尘仍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桃山。它太安静了,安静的过分。
连绵八千里的桃通山脉占满了山贼、农夫、民团与修士。偏偏到了桃山,却只得一落村庄,三千人家。偏偏这三千余人各个身家清白,世代安贫乐道,奇哉,怪哉。
江樊池伸手揉了揉眉头,说道:“不必了,这么多年都毫无收获,还有什么好查的。那个李轻尘也不用查了,毕竟是那些人的社长。”
紫章捕快再次起身,走到总司跟前,躬下身,小声说道:“头还有一句私语,‘可用否’?”
江樊池不知想到什么,嗤一声笑了出来,模仿出某人盛气凌人的模样,毫不顾忌道:“若是问战家媳妇,大概会这么说——‘是人,皆可用’。”
紫章捕快讪笑一声,赶紧退了出去。这些祖宗的事,他听都不敢听。
……
战府。
一位菱角分明、势若奔马之人正为一女子揉肩。
那女子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不知怎得,忽然横眉怒道:“那老匹夫又说我坏话!”
战破天无所谓地歪歪脑袋挑挑眉,继续为妻子揉肩。他知道,江大人大概又在调侃自家夫人了。
几十年来,一人锦衣夜行洒血边疆,一人唇枪舌剑合拢中原。作为元朝当仁不让的二相,两人之间少不了沟通,政见不合之时不在少数。如今已是诸王俯首,人皆我朝。早已无政见可不和,然而这两人的嘴皮子却没闲过。
……
林府。
林夫人热切地呈上茶,分别摆在三人桌前,热络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把二位先生给吹来了?”
罗严哈哈大笑,双手接过茶杯,说道:“闲聊,闲聊。”
张世现缕了缕灰须,呵呵笑道:“闲聊。”
林夫人笑道:“行啦,你们慢慢闲聊,我叫他们都退下。”她说着,双手关上房门,并招呼仆役退去。
林妙坤端起茶杯,罗严与张世现会意,一齐拱拱手,小饮一口。
“说罢,你们两个老怪怎么有兴致找我这个臭石头?”
罗严到了嘴边儿的话停滞下来,笑道:“我说林书记,林城主,林大人,您能不能别提了这茬了……”
林妙坤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这颗臭石头,不就是从您嘴里出去的吗?怎得又不让提了?”
张世现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别老是一见面就掐。老罗,你就管管你那张嘴。”
罗严悻悻然,心里嘀咕,“这都多少年的旧账了”。
他不耐烦道:“世现,赶紧说正事儿吧。”
“行。”张世现砸吧砸吧嘴,说道:“那咱就直入正题。”他说完,周身元气鼓动,小世界内顿生阴阳二气,将整间屋子包裹。
他看向林妙坤,说道:“七年前,你家林小子遇到哪些人,你知晓吧?”
林妙坤说道:“知。”
“嗯。”张世现又道:“那二位可还记得老朽二十四年前提过的……五颗惑星?”
林妙坤沉思片刻,迟疑道:“你怀疑……就是他们五人?”
张世现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罗严摩挲起下巴,嘿嘿一笑,说道:“想想还真有可能……”他说着,忽然一拍脑袋,说道“三百多年前你多次提议我们几家莫生子女,偏要在元历三零七年之后方可,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张世现点点头,说道:“天理轮回、因果报应。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罗严兀自低下脑袋,若有所思道:“白百川,叶雨薇,李轻尘,林载,冀北。这五人个个天资绝伦、气运昌盛。剑神的养女、林妙坤的嫡长子……还有魔鲲海的后裔。哪个不是当代绝顶、天之骄子,能与他们并行的白百川与李轻尘,又当是何来头?”
张世现问道:“李轻尘在清源一年多,你就没查到什么?”
罗严颓然摇了摇头,“只能说……是个好孩子。”
林妙坤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两年前我托付江大人派人入妖域调查白百川,不知现今如何了?”
张世现说道:“若前些年还好说。但近几年,南方帝星染血、周边群星颤动。齐玄帧开始收拢各族,边界戒严。想和“那几族”沟通都不行,何况派人进去?”
罗严没了谈论此事的心思,转言道:“说起来,近几年那几个闲不住的,没事儿就在朝廷斗来斗去。就前两日,一个小小的沛县县令竟蔑视朝堂,不尊律法,当朝公然顶撞大自己不知道多少级的户部尚书苏潘;还有那个快被斩头的和丰县县令……你作为世人眼中的‘礼之化身’竟然不管管?”
林妙坤冷哼一声,“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沛县连年旱灾,户部发下去的赈灾钱粮,被户部那些贪官一级一级克扣下去,你知道整整一百万两黄金到了沛县还剩多少吗?三千白银!”
“还有那个丰县县令,本只是边镇山边小震一、两个时辰,仅伤人十有余。可灾情一级一级上报,到了朝廷竟然变成‘运河竭,丰山蹦’。朝廷发下三百万黄金到了谁的手里,你知晓?后来事发,所有罪责却都到了丰县县令头上……他何罪之有?”
林妙坤松开茶杯,放在大腿上的手掌不自觉紧握,眯着眼说道:“有人贪一粮,我杀一人;十人贪百粮,我杀十人;万人皆贪粮,我血染落秋江。”
罗严抹了把汗,悻悻道:“老兄消消气,消消气……你说得对,贪官污吏都得杀,绝不徇私枉法,偏袒一人。”
林妙坤脸色稍霁,说道:“我说罗严,你是不是以为我的礼,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尚往来、克己复礼?”
未等人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吾之礼,是人心。”
张世现喝下最后一口茶,说道:“民心所向,礼之所向。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