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客栈没有客人住店,林载惊叫之后推开了李轻尘的房门又说了一遍:“我的钱袋被偷了!”
李轻尘嗯了声,摸向自己的钱袋。
冀北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倚着李轻尘的房门口,问道:“四哥,大清早的喊什么呢?”
林载再一次用吃惊的语气说道:“我的钱袋被偷了!”
刘采儿没好气地推开房门,说道:“啊林哥,什么事儿啊?”
林载又说一次:“我的钱袋被偷了。”
田琳轻轻推开房门,探出头来。
没等她说话,林载再次说道:“钱袋被偷了。”
李轻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的也被偷了。”他狐疑地看向冀北:“五妹,不是你冒充那个女贼调戏我们吧?”
“没!”冀北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拿四哥的品行起誓,绝对不是我偷的!”她说完,匆匆跑回自己的屋子。
李轻尘说道:“采儿,看看你的钱袋还有店内的盈利有没有少。”
刘采儿点点头,跑下楼梯。
田琳也回了屋子,确认钱袋里的钱财。
冀北跑了回来说道:“我的钱袋也没了。”
田琳则拿着自己的钱袋走了过来,说道:“我的钱一分没少。”
李轻尘点头,穿上小二服来到二楼走廊,对着刘采儿说道:“采儿,怎么样?”
刘采儿边摇头边疑惑道:“都没少。”
已经坐在大厅的林载说道:“这就奇了。店里的盈利没少,采丫头和田姑娘的钱袋没丢。这女贼只偷走我、三哥你,还有五妹的钱袋。”
冀北疑道:“听张捕头说,那女贼不是专挑富人偷吗?怎么偷到我们头上,而且是专挑我们三个?”
李轻尘蹙眉,“我们并不富裕,也没有过闹得很凶的恶行,唯一值得关注的大概只有修为了。那女贼能偷到我们的钱袋,修为应该不在我们任何一人之下。”
林载皱眉说道:“‘关注修为’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像我这么闲的,都没去主动招惹她,她怎么会主动挑衅我们?”
冀北嘿嘿笑道:“昨日晌午若不是三哥不感兴趣,你就要答应那个管家了吧?”
……
几个人左思右想都没有定论,越是分析越对那女贼感兴趣,最后三人一致决定今晚去富商府上碰碰运气。
刘采儿也跟着大呼小叫想要过去。
却被李轻尘以“桃白和刘伯不在,你要与田姑娘看店”为由拒绝。
有了定论,李轻尘便推开并拉上店门,准备开始营业。
因为有田琳加入小二行列,冀北果断拉上林载开溜,准备好好逛逛桃仙。
消息差不多该传开了吧?李轻尘想着,对刘采儿说道:“采儿,今日我来管账,你当小二。”
刘采儿愣了下,哦了声。
李轻尘竖起右手食指,说道:“有条规则:送酒菜时,不得靠近客人三尺范围内。”
刘采儿苦了脸,说道:“那怎么送啊?”
李轻尘勾起嘴角,说道:“想办法呗。”说完,看向田琳说道“田姑娘,你也可以试试看。”
田琳点点头,目送李轻尘拿起一张等人高的宣纸和一支毛笔走到店外。
李轻尘将纸贴到拴在门外的门板上,写出“不准接菜”四个大字。
刘采儿坐在长椅上,兀自想着不用手端菜的办法,有些出神。灵光一闪,她想起昨日啊尘哥指尖升腾的“火焰”。
“难道……要用元力?”她想着,试图放出元力包裹住柜台上的算盘。
透明的元力像一滩洒在地上的水渍,缓慢的朝着算盘移动。待将其包裹住后,算盘缓缓升起,正当刘采儿准备控制算盘移动到自己的桌前,伸出三尺有余的元力链却从中间断开,算盘落在柜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田琳张了张嘴,才发现原来元力还可以这样用。她试图将柜台上的那只毛笔浮起来,可元力一样从中间断开了。
源源不断的向外释放并保持元力,远比控制一定量的元力难得多。
田琳控制毛笔失败,内心却有些兴奋。她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修炼方式。果然,留在来福客栈是正确的。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珍惜在来福客栈的日子。
店内很快迎来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这是一位青年男子,此人一袭白衣白裤白鞋,一尘不染。黢黑的长发梳成马尾,安静的落在背后,其下腰间还别着一把棕木扇。
白衣男子停在店门口,看了看门板上四个大字,颇觉新奇。
他右手抽出扇子,走进店内,笑吟吟地喊道:“小二,上酒。”
好俊俏……比啊尘哥还好看那么一点……
刘采儿想着,红着脸凑过去问道:“客官,您要什么酒?”
白衣男子啪的一声展开扇子,说道:“最烈的酒。”
李轻尘看得很清楚,那扇雪白的扇面上写着四个墨黑的大字——看遍山水。
刘采儿应了声,走到柜台后,端起一坛酒走到白衣男子约莫三尺处停下,元力将酒坛包裹,缓缓推向酒桌。
白衣男子颇为诧异地看了刘采儿两眼,余光看向毫无反应的李轻尘,啧啧嘴。
这坛酒很是坎坷地倒在酒桌上。
刘采儿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微笑说道:“客官我帮你倒酒。”说完,看向李轻尘。意思是“这不用元力吧”?
李轻尘点点头。
刘采儿松了口气,走上前为白衣男子倒酒,怯怯问道:“客官叫什么啊?”
白衣男子咦道:“在贵店喝酒还要报下姓名吗?”
刘采儿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只是客官生的太俊了……”
白衣男子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在下张焕骆,还未知丫……姑娘芳名?”他本想说丫头,不过后一字被刘采儿瞪了回去。
“我叫刘采儿。”她说完便回了后厨,帮着厨子准备食材。
客栈外门匾的影子越来越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刘采儿有些纳闷,昨天还门可罗雀,怎么今日就快要门庭若市了?
她不知道,那五百名女子已经在今早前纷纷回乡,到处流传着当夜的故事,甚至有些人开始称呼那三人为“黑刀三侠”。
桃山郡内,不少人想起前日里黑刀谷拔山堂副堂主张彪与客栈的冲突,各种猜测油然而生。
当然这些只是离得近的,估摸到了晌午,人更多。
此时食客已经来了不少,大多对门板上的四个大字感到新奇,但很快,他们就会明白过来。
由于两女都要用元力送饭菜,速度难免慢些。
好在大家主要是来打探情报,就算心中有微词,也不敢抱怨出来。
田琳早已大汗淋漓,元力即将透支,刘采儿看起来反倒强一些。
李轻尘看着田琳将手中的饭菜放下,将她招呼过来,端出一口碗,将酒葫中的酒倒满,示意对方喝下。
田琳只当李少侠好心为自己解渴,没多想,一口将酒干了(liao)。喝完,便准备继续招呼客人。
正走着,丹田处传来一阵热力,翻滚的元力奔腾而出,倾刻间填满了各大经脉。
田琳忍不住惊呼一声,诧异地回头看了眼李轻尘手中的酒葫,下一瞬,她的脑海中陡然冒出“怀璧其罪”四个字,赶紧回过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招待食客。
张焕骆颇有深意的看了田琳一眼,忍住没去看柜台方向。
给这姑娘用了什么回复元力的丹药?真舍得啊。
很快,刘采儿的元力也几近枯竭,李轻尘将其招呼过来,照例倒了碗酒。
大家都很守规矩,见店内客满,待得时间足够长的人会自觉离开,所以来福客栈基本不会发生因席位不够而产生冲突之类的事。
时值盛夏,小店内还是客满的状态,不少人用元力裹住自身,不让外来热气近身,即便如此,也是热的很。
此刻的食客们多希望来一位亲和冰雪或风雨的天阶修士为大家招来一片清凉。
时间来到下午酉时末,一拨拨的食客没得到任何准确消息,却都认定黑刀谷之事肯定与当日的三个小二脱不开关系。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到另一件“无价”的情报——控物法。
对于人阶高境以上的修士来说,这只是一个不起眼且不怎么实用的小技巧。
而对于初入人阶的修士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修炼方式。
控物法对于很多大家族与门派来说都不足为奇,但对于没有靠山的野修与类似碧剑派的弟子来说,这却是一件无价之宝。
这些个客栈的食客,修为高的有地阶修士,最多的却是凡阶、灵阶修士。
对于他们来说,控物法可以用来授徒,更可以用来锤炼己身。
这本是一定层次内的势力心照不宣,且绝不外传的上佳修炼法门,而田琳与刘采儿的行为却告诉大家——你们随便用,爱怎么用怎么用。
于是乎,差不多所有人都是抱着欣喜与看傻子的心情离开。
他们却不知道,李轻尘压根不在乎他们会拿去如何使用,授徒也好、贩卖也罢,用来锤炼自身更好。
他不愁这世上高手太多,只怕修行路上太寂寞。
这几个时辰对于刘采儿和田琳来说着实难熬,但对李轻尘来说,不过又是一个清闲且悠哉的午后。
冀北和林载终于舍得回来,正好与白衣男子张焕骆相错而过。
后者正轻摇棕木扇,“看遍山水”四个大字很是显眼。
林载回头瞅了一眼,看向李轻尘,问道:“那人谁啊?口气这么大?”
李轻尘摇摇头,说道:“自称张焕骆。”
“张焕骆……”林载蹙眉,说道:“没听过。”
冀北看店内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问道:“今儿个还打不打?”
李轻尘小酌一口酒,理所当然道:“当然打啊,练了一天的元力,必须趁热打铁。”
“还打啊……”刘采儿苦着脸说道,内心却丝毫没有抗拒。
田琳很想松懈下来,虽然刚喝过李少侠的酒,但一整天的练习使她的精神疲惫不堪。
冀北倒是很热衷于看热闹,推搡着众人来到“春韬树池”内。
两女之间的对练相比昨日有了很大区别。
田琳对元力的掌控精准了不少,包裹在脚面上的元力愈发圆润无暇。而刘采儿也已经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在湖面跑动。
两人进步都很多,但差距在缩小。
刘采儿不再毫无还手之力,自从田琳挨过她一拳后,就更加谨慎了。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林载则在一旁与李轻尘闲聊,“三哥,控物法不是人阶的修炼方式吗,这么早让采儿和田姑娘开始,会不会有些早?”
李轻尘晃了晃酒葫。
冀北和林载了然,他俩显然都喝过。除了元力恢复了点儿,也没什么特殊的。
李轻尘也不知道师父的意图,让他喝那喝就是了。
冀北看着两女比斗,疑道:“三哥,你传给采儿的是什么功法?元力是很精纯凝练,可是怎么不见她用什么招式?”
李轻尘说道:“就是《九曜星辰诀》啊。这功法本就没有任何招式,你们以前听我喊‘赤火雨’,‘方水瀑’什么的都是随便搀和点天地之力瞎喊出来的,就是好看些,并没有增大多少威力。”
林载与冀北陷入呆滞……好一会儿,林载讷讷说道:“那岂不是说你在地阶就可以动用天地之力?”
李轻尘点点头:“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
冀北问道:“三哥,你目前为止可以运用多少种力量?”她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其上立刻出现一团手掌大小的深蓝色水涡。
李轻尘略做回想,说道:“可以感受到的……应该都能用。不过这也没什么吧?说到底不过是辅助武器的手段。”
冀北瞪着大眼,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啊,目前还没听说过那个人类可以做到在地阶运用这些天地之力。哪怕我身为鲲鹏,现在也只能使用‘水’这一种力量而已。”
林载诧异道:“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冀北嘿嘿笑道:“我不是怕欺负人嘛……”
林载捂脸,颇有些羞耻道:“以前我还以为我的实力跟我的排行一样,都是老四,没想到……”
“切。”冀北不屑道:“四哥你以前也很少打过我吧?”
林载伸出手掌挡住她的视线,说道:“别说了!给哥哥留点自尊。”
三人嘴上聊着,也没忘记关注两女的比斗,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两人照例大汗淋漓的瘫在地上。
林载宣布了两人的比分:田琳十三胜,刘采儿四胜。
李轻尘将两女拉起来,赞叹道:“不错,都有进步。我估摸你俩近两日都要有所突破。我们马上要去南郡一趟,会会那位女贼。田姑娘,采儿,每日的修炼必不可少,我会把酒葫留给你们,丫头你今晚上山告诉桃白让小师叔去客栈待两天。”
刘采儿将贴在额前的发丝后拢,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啊尘哥,啊林哥,北姐姐,你们尽管去吧。”
李轻尘点头,将两女送回府后,便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走去。
一个时辰后,三人走到一家大门下,门上还挂着一个身穿红锦缎的草人儿。
林载嘿然一笑,说道:“那不是福恶稻草吗?看来这钱府被整的够惨的。”
李轻尘走上台阶,拉起门环,缓缓敲响房门。
一位门房睡眼惺忪的打开一条缝,有些不耐烦道:“谁啊,大晚上的。”
李轻尘将纸条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你们管家留下的字条,我们是来帮忙抓女贼的。”
门房接过字条,他也不识字,只好叫三人稍等。
片刻后,富态的管家小跑过来,亲自为李轻尘三人开了门,谄笑道:“哎呀,老奴我等三位等得好苦哇,快请进,快请进。”他可不会嘲讽地说“你们不是不来吗?怎么来了呀?莫不是被偷了?”虽然不会说出来,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管家将三人领到东院,挨着钱老爷的客房,边走边说道:“现在时辰太晚,我家老爷已经睡下了,不好出来相见,实在对不住。三位少侠只管抓人,事成之后,老奴将万两黄金双手奉上!”
林载点点头,示意管家离开。
李轻尘说道:“咱们就分别挨着主屋住下吧,注意到什么风吹草动,动静不要太大,千万不要让女贼发现我们。”
林载、冀北点头,三人进入各自的屋子。皆安静地坐在八仙椅上,雷打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李轻尘清晰地听到主屋屋脊之上,右边第三片瓦发出一声轻响。
李轻尘睁眼,来了!
刹那后,林载与冀北接连作出反应。
李轻尘最先出门,却见一个身段纤细,一袭黑衣,口袋面罩的女子单脚立在主屋的脊兽上。
她背对李轻尘,缓缓回过头来。
清亮的月光照映着那女贼玲珑的身段,纷长的睫毛轻轻带动左眼皮,眨了一下。
李轻尘一时忘了追捕,望着她。
此刻,在他眼里,那女贼的眼眸中倒映着群星。
而那藏着群星的双眸,似乎正对着他笑。
冀北与林载同时冲了出来,却只能看见女贼渺小的背影了。
冀北懊恼的拍了下脑袋,说道:“怪我,不小心露出一丝气机。”
林载急忙道:“五妹,追啊!你还追得上!”
李轻尘拦住两人,说道:“不用追了,她明天还会来的。”
冀北疑道:“你确定?”
李轻尘认真道:“确定。行啦,睡吧。明天就会有定论。”
两兄妹狐疑的看着自家三哥,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李轻尘没有冥想,更没有睡觉。
每当他闭上眼,脑海中都是那双俏皮的眼睛。
很多年后,他仍会偶尔想起那一幕,和那双眼睛。
后世的评书中,每当说完此节,总会拍案定论八个字——红颜一笑,星月无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