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江而下,很快就到了守卫军设下的关卡。毕竟是流过皇城的江水,要能够畅行无阻是不肯能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将会是他们能否离开京城的关键,都严阵以待。索性他们劫持的官船够大,就算直面装上关卡也应该不至于沉船。晏钰指挥着不会武功的人和晏昀进入船舱,自己则是和其他人守在甲板上静待关卡的到来。
“王爷,您也进入船舱吧!刀剑无眼,属下担心……”晏钰的一个贴身侍卫不无担心地开口。“住口!本王四处征战,又岂会害怕这等宵小?再说了,船舱,是让没有武功的人躲避,已经很挤了,本王有能力自保,断没有道理和他们争一席之地。”晏钰一口回绝,冷硬的声音表明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王爷!如果是平时属下们也决不会多嘴,可是这次不一样!三个月前您在围剿敌军残部时的箭伤,军医都说了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恢复如初。如今时间才刚刚过半,请王爷三思啊!“侍卫着急,尽管看出晏钰的不耐,却依旧劝说。
晏钰定定地看了看这个侍卫,直看得他头冒冷汗,才缓缓开口:“张炔,你跟了本王快十年了吧?怎么还不清楚本王的想法?是,本来是应该按照冷睿的说法静养半年为宜。可是现在哪里有这个机会?如今我们和太子殿下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唇亡而齿寒啊!至于是否会因此受伤乃至丧命,人活一世,有些事情依旧不可控,生死由命而已。去准备准备,恶战就要来了。“说完,晏钰转身就走,竟是不打算再和那名侍卫说下去了。”是,王爷。”侍卫依然恭敬地回答,虽然不甘,也知道王爷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他一闪身回到其他备战的侍卫队伍中,队长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摇了摇头,队长叹了口气,随即就对兵力的安排稍稍作了些改变,往王爷身边多留了几个高手。不远处,晏钰也发现了他侍卫长的小动作,又好笑又好气,同时心里也暖暖的,毕竟谁都喜欢被别人关心着。他也知道他的侍卫们担心自己,也就不对他们改变计划的做法置词,权当没发现。
这时候船已经到了禁卫军关卡附近,只听守关的禁卫军兵隔空喊话让他们停下接受检查:“前方船只听令!立即停下接受检查!违者以叛国论罪!”本来不听令的船只虽然也算是犯了罪,但是并不至于是叛国罪这等株连九族的大罪,一般也就是大不敬罪之类的,会坐牢、受些皮肉之苦,却不会危及自身和家人的安全。可如今京城里就像绷紧了的弦,禁卫军又被岚亲王控制,自然就更要仔细盘查来往行人、车马、船只。而能够让所有人乖乖停下以免被论罪的,无外乎叛国罪了。罪成凌迟处死,夷三族之地、平五服宗祠,所有成年男子处斩、女子及未成年男孩们没入奴籍,这样的重责,的确是能让大部分人望之而却步。
但是这大部分人中呢,就不包括晏钰一行人了。首先,晏钰和晏昀的九族就包含了所有的皇室宗亲,根本不可能灭了。其次,反正这次逃不出去,别说晏钰和晏昀讨不了好,这些跟着他们的人也都因为被打上了‘太子党’和‘贤亲王党’的标签,绝对没有好下场。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于是,虽然船上的人都听见了禁卫军的话,大船依然不减速,直直朝着前头拦着的关卡栏栅。那几个禁卫军吓得脸都白了,纷纷跳水逃生。开玩笑!一旦关卡栏栅被撞塌,建立其上的瞭望塔必然无法幸免,届时被困废墟堆恐怕不死都脱层皮了。
这时岸上城墙上巡逻的禁卫军也发现不对劲了。带队的校尉连忙调整人手,把弓箭手们都调到最前方,直接以火箭攻击。这个想法不错,可是最差的官船其实也都是半艘战船。火攻战舰根本就不是什么奇谋,因此官船身上一般都涂有一种特殊的蜡,专门防水防火。于是,火箭没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急中生智,带队的校尉连忙让弓箭手们朝掌船的人射去。
原本游刃有余的晏钰众人顿时手忙脚乱,一边控制船的前进,一边还要击落飞箭,气得好几个急脾气的破口大骂。不过一瞬间船就到了关卡栏栅,一往直前地直接撞碎几根作为支撑的木柱,趁着大乱的时候冲出了禁卫军射箭的距离,徒留一群禁卫军们在后头叫骂。
船舱里晏昀稳稳坐在主位,其余的人则或坐或立在周围。听着外边的声音,一些胆子小的已经小声抽噎了。晏昀面沉似水,一回想起晏钰把他推进船舱时说的话就满肚子不满,偏偏又知道晏钰的出发点是为他好,真真是恼不得,又咽不下这口气。
“三皇兄!我也会武功!不要进入船舱!”“别闹!殿下的身份尊贵,更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所以请您一定要呆在船舱里。刀剑无眼,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了。”“可是我会武功!”“纸上谈兵,从来没有实战的经验,殿下不适合到甲板应敌。”“皇兄!”“请殿下进入船舱!”
最后一句是对晏昀仅剩的几位侍卫说的,那几位侍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拥着晏昀进入了船舱。晏昀虽然恼怒,却也知道那时候不是闹事的时候,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船舱躲避攻击。听着外头箭雨或被击落或击中船甲的声音,晏昀紧张的同时,还有些微的惆怅。本来以为自己最少能不拖后腿,可是明显的在他三皇兄眼里他就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这个认知让他很是不爽。
晏昀正胡思乱想,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声音。船舱门忽然被推开,船舱内的人一阵骚动,也成功将晏昀从万千思绪惊醒。来人是晏钰的副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他向晏昀行了礼,才开口:“殿下,我们已经离开了京城,初步估计大概需要五天才回到达涟州。”
晏昀点了点头,问道:“这五天都走水路么?会不会再遇上袭击?还有,三皇兄呢?”副将本就面瘫的脸更加冷硬。“是的殿下,我们将会继续走水路。虽然陆路其实会更快些,可是我们的目标太大了。至于袭击,接下来我们会路过钦州、惠州和全州。这三个地方都不是军事重地,并没有水师驻扎,不足为虑。将军大人则是在和军师大人讨论接下来的行程,所以特派末将前来告知殿下。”“这样吗?”晏昀喃喃地说了句,随后就反应过来,挥手让副将退下,并且同时让船舱里的人自由活动,不必都缩在船舱里闷着。
五天后,晏昀一行人果然就到了涟州。晏昀很兴奋,恨不得马上就下船。要知道,这五天时间他都在船上,一旦靠近任何的市集都必须躲回船舱,深怕被人识破身份,更遑论那三个州府的热闹码头了。可惜他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被晏钰无情地打掉了。“殿下,现在是午时初,光天化日的怕会被人认出,所以请您先待在船舱里不要出来。”眼见晏钰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晏昀忽然就想闹小孩子脾气了。“那你呢?皇兄你好歹也是皇子,更是父皇亲封的亲王,恐怕也会有被人认出的危险。既然这样,你也留在船舱号了,正好也陪陪我!”“呃……”晏钰没想到这几天乖巧的太子殿下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还有理有据,难以反驳。再看他的几个侍卫,居然也都一脸认同。
“王爷,太子殿下也说得有理,您就在船舱里呆一会儿吧。外面的事情有属下们,不必担心。”侍卫长担心晏钰不同意,连忙也前来劝说。“好吧,你们都说得对,我是该躲躲。”晏钰妥协。反正将差事交给张褚(侍卫长)和翟谨(副将)他是放心的,只不过是因为多年军旅生活才想要亲自上场而已。现在想来也是当局者迷。虽然岚亲王,哦不,是源静帝,他已经登基了,虽然源静帝肯定把太子当成了心腹大患,可是出身军旅的贤亲王晏钰对他的威胁也很是不小。若是源静帝想要将军部彻底握在手里,就必须想办法除去贤亲王,因为他在军队的威望让源静帝对军队的掌控力受到影响。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晏钰和晏昀都呆在船仓里。晏昀嫌闷,便遣了一个侍卫上岸到书店去买了一副棋,兄弟俩打算在棋盘上厮杀消磨时光。期间有官府的人来询问,也很容易被搪塞过去,不过是几个银锭子的事。这么简单地就打发了衙役们,晏钰和晏昀的脸上都不好看,毕竟这也变相地说明涟州的官吏并不清明,恐怕百姓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皇兄,这是怎么回事?大皇兄不是才刚刚来这里赈灾么?听说还砍了不少贪官啊!”晏昀毕竟才十五岁,沉不住气。“呵!看来大皇兄也真是胆大妄为,很明显地是在欺上瞒下!砍了贪官?怕是砍的都是不愿听他话的吧!”晏钰经历的事情较多,眼界更宽,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啊?不会吧!说不定这些人是大皇兄走后才这样的呢?”晏昀吓了一大跳,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岚亲王会是这么个利欲熏心的人。“殿下,您难道还对那个逆贼心存幻想?他可是提着刀、带着军队反叛,弒君杀父!这样的人连父君的情义都不顾,难道还能心怀百姓?!”晏钰恨不得将晏昀打醒,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兄弟情义。
“皇兄……我……”晏昀语结,也多少明白他天真了。“好了,殿下说的也不无可能。这样吧,反正我们也派人出去安排我们接下来的生活,到时候他们回来的时候再问问这涟州的详情好了。”晏钰心疼这个从小娇养的弟弟,所以一语带过,等到下人们回来后把详情报告,也好让他的幻想彻底灭掉。
两人撇开涟州官吏的问题不谈,一整个下午都在棋盘上厮杀。尽管晏昀在棋艺方面也被大家指导过,可是就排兵布阵而言是绝对远逊于晏钰这个上过战场的武将。于是,从一开始的毫不相让,到后来的让一子、二子,一直到最后晏钰足足让了六子才开始和晏昀互有胜负。“皇兄,你太厉害了!能教我么?”晏昀崇拜的看着晏钰,就连和他的老师对弈也顶多要老师让他四子就互有胜负,没想到和三皇兄对弈居然需要皇兄让他六子。
“殿下,棋道虽是君子六艺之一,可如今世道混乱,恐怕惟有以武平乱,方能再现孔孟之道。与其现在耗费时间学习如今用不上的棋道,不如殿下先学习兵法,并加紧武艺的练习。”晏钰略一沉吟,决定告知晏昀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再劝晏昀弃文习武,待将来天下安定才再拾起如今放弃的功课。晏昀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安,乱世出英雄,而英雄也多是武艺高强、或兵法娴熟之辈。于是他微以沉默,便额首同意了晏钰的建议。
好不容易等到夕阳西下,外出探听的人也渐渐回来了。“殿下,属下们已经在城郊买下了一个庄园。那所庄园地处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两位殿下,今晚就前去吗?”回话的是赵六,翟谨手下的一名斥候。“嗯,去准备准备,天完全暗了我们就出发。对了,有无宵禁?”晏钰说道。“回殿下,没有。”“很好,去吧!”
晏昀等人都出去后,才小声询问:“皇兄,天黑才下船,不会引人注目么?”“一般情况下,会。不过今天就不会,现在不是说事情的时候。殿下您先去准备,等到了庄园末将再和您解惑。”“好吧,皇兄。反正我也有些话要同你说说,到庄园后我们兄弟俩再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