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墨,是有客人吗?”
正当苏情有所疑问的时候,殿宇内传来一名男子的悠悠之声,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听得极为清楚。令苏情惊讶的是,旁边被叫做苏墨的女子居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万福礼,像是古代的侍女一般。
“是的公子,这位姑娘想要上山看日出,结果跟着我走错了路。”
“既如此,那带她进来小憩一会,日出之前送她离开便是。”
这家有钱人真是恶趣味,居然要女佣像古代的侍女一样行礼,苏情想着,心里又开始惶恐起来,不会是遇到什么坏人,要不要报警,手紧紧握着手机,随时准备按下求救。
苏墨早已猜出苏情的心思,笑道:“不用怕,我家公子是个好人,家里少有人来,所以他很好客,兴许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太寂寞了些。”
“哦。”苏情还有些不放心,不过苏墨看起来并不像个坏人,想必她家公子也应该像她所说的那样是个好人。
“跟我来吧。”苏墨领着苏情走进殿宇,刚进院子,就看到两排宫灯全部点着蜡烛,整座殿宇也开始亮堂起来,像是迎接她的到来。面前的朱漆金格木门让苏情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明朝,不会遇上什么狐仙山神之类的吧,她心中惴惴不安。
还好,开了门看见刚才说话的男子伏在案几后,细心地作画,身上穿着一件古代的长衫,头发已经剪短,实实在在是一个现代人,苏情这才放下心来。
“请坐!”男子低着头,更专心于他手下的画,“苏墨,换装,上茶、点心!”
吩咐完之后,这个男子不再说话,只一味地低头作画。苏情觉得无聊,便开始四处观赏。这个男子似乎很爱画画,整个大殿里都挂满了山水人物,一幅幅画卷用绳子串了起来,像是晾衣服晒被子一样。
借着明亮的烛光,苏情一幅一幅欣赏着,突然,她发现其中有一幅画中的女子跟她极为相似,若不是身着古装,她还真以为画中画的就是她自己,就连脖子下的月亮胎记都一模一样。
“这幅画里画的是谁?”
男子细心作画,似并没有听见苏情的话,连头也没抬。
“嘘,我家公子作画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你先坐下,吃些茶点,等他歇息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话。”
苏墨脱去了运动服,换上一身侍女的装扮,头发盘起,梳了一个发髻,苏情差点没认出来。苏墨见她发愣,将盘里的茶点放到茶几上,茶是太湖的碧螺春,糕点是苏情最爱的桂花糕。
似乎又猜中了她的心思,苏墨笑道:“家里的规矩,穿着打扮不能随便,桂花糕也是公子最喜欢的糕点,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换一样。”
“不用,我也很喜欢桂花糕。”
苏情捏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像电视里的古人,用茶碗的盖子拨开茶叶,慢慢啜了一口。
一盘桂花糕慢慢见底,男子也终于停下笔来,苏情看了看屋外,天色依旧暗得很。
忽得窗外一阵幽风吹来,苏情早已不省人事。
五
林黑秋深,寒意浓浓。
关内李自成起义,张献忠谋反,关外清寇祸患绵延,天下大乱,黎民涂炭。
公主自蜀中王府返回,谁料张献忠不久便攻占蜀中,王府上下满门,皆以身报国,张献忠得知公主下落,派兵拦截,公主身边二十八护卫,三千锦衣皆中伏而亡,唯有公主在左右护卫下,逃进深山,不知下落。
张献忠派兵入山搜寻,已有三日。
“搜,一定要搜出来,王爷说了,此女可抵三万大军。”
林中人影幢幢,偶有响声传来。大明的公主殿下,朱媺娖慌不择路,身上的锦衣早已残破不堪,唯一的两个手下为了阻止追兵,再没有回来,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本来身为公主的她应该享尽荣华,嫁于王公贵胄,碌碌一生。偏天要让她落于乱世,父皇殷殷求治,整饬边政,朝廷却门户之争不绝,无信人可用。否则,一国之重任怎会落于弱女子之肩。
本来这次她来到四川见蜀王,就是为了稳定军心,谁料反贼张献忠在她离开后不久便攻破了CD,一城百姓尽遭荼毒。自己又被张贼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人在那,追,别让她跑了。”
“罢了,我命休矣。”朱媺娖心知必死,见面前悬崖深谷,纵身一跃,决绝而下。
六
谁知,必死之人总有不死之理,朱媺娖落下悬崖,挂在了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又折断了树枝,落在一个砍柴的小道士身上,砸晕了道士,捡回了性命。
小道士将她捡回了道观,替她治疗伤势。道门中人本没有男女之分,小道士脱了她的衣服,接好了摔断的肋骨,喂食、擦身,无微不至。
朱媺娖平常都被人伺候着,偏就被一个男人伺候着极为不习惯。不过身体不能动,也就任由小道士处置。久而久之,两人熟络起来。不过小道士始终是一口四川话,朱媺娖教他很久的官话都扭不过来。
小道士的身世也难以查询,三间瓦房的道观也是死去的老道士留给他的。老道士在很小的时候捡了他回来,教他读书写字,教他采药炼丹,教他方外数术,教他天文地理,却没教他男女授受不亲。
老道死后,小道士就一个人生活在山里,种些瓜果蔬菜,上山采药,倒也补得满面红光,朱媺娖一天三顿,倒有两顿吃的是药膳。
“我上山子采药的时候,看见几个大兵头在搜山,是不是找你啊?”
小道士替朱媺娖包着纱布,口中说道。这个消息让朱媺娖心里一紧。都快一个月时间了,张献忠还没放弃抓她,真是贼心不死。朱媺娖思前想后,将原本佩戴在身上的凤配交到小道士手里,嘱咐一番,这才让他连夜走了。
小道士走了三天,又连夜赶了回来,这让朱媺娖微微放心。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官兵还未到,张献忠的大头兵却搜了上来。哗啦啦啦,几十个兵将道观围得跟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小道士,屋里可有其他人?”
门外传来问答声,问的人声线粗鲁,一听就是孔武有力的大头兵。不过声音可不怎么友好,显然不准备先礼后兵的一套。
“有。”小道士如实回了话。里内的朱媺娖面如死灰,生死之间,连亲人都靠不住,何况是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小道士,还是侍奉三清的主,不会说谎,瞬间就将她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