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碧莲还是没有守夜。
莫慎布置下了简易的阵法,若是周围有大的动静,莫慎手中的丝线会让他有所感觉。
秦云并不放心将自己的生命交于别人。为了能在两百年内结婴,夜间不睡觉也已养成习惯。秦云寻了一处坐下,打坐之前的抬眸却见,除了碧莲,谁也没有睡去。
秦云心道,难怪他们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除了天资绝佳,刻苦也占据了很大因素。
闭目,盘膝,运行灵力。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我……秦云随着声音走去,只觉得身处在一片混沌中。
“阿云是我。”
“小怀?小怀你在哪里?”
“阿云你莫要说话。我现在是拜托了好久,让容叔叔替我托梦于你。容叔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旁人无法插手。我们将你们带到鸿蒙界,若是再出手相助,就会妨碍你们去寻找自己的‘道’,也会影响到自己的‘道’。容叔叔很厉害的,阿云莫要担心我。回灵丹只剩一瓶了,反正我也用不上,就都留给阿云了。阿云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修炼,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来看阿云的。我还记得我欠阿云一把趁手的灵器,以后会一并还你的!阿云一定要好好修炼,要是以后我来寻阿云的时候,阿云老死了,让别人做了我的小婶婶,我会不高兴的。对了!阿云还不知道我家住哪里吧,我住在……”
最后一句话,却是没能说完。
“小怀!”秦云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夜风习习,似要吹散凌乱的思绪。怀中多了一个乾坤袋,难道方才所言,是真的?
森林的夜很凉,举目仰望星空,夜幕上繁星璀璨,闪烁着或昏黄或洁白的光辉,明亮、却又显得孤寂清冷。
“小云,你怎么了?”
东方昭阳闻言惊醒,莫慎淡淡的眸光也扫了过来。
秦云不动声色地用长袖掩盖住怀中袋子,“没事。”见东方昭阳关心的目光,补充道,“只是梦到小怀罢了。”
东方昭阳眸光有些哀怨,秦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东方昭阳颇为委屈,“小云梦到莫怀,都不梦到我。”
秦云嘴角一抽,“懒得鸟你。”
莫慎颇有兴趣,“莫怀……姓莫?”
东方昭阳笑言,“说到莫怀,还是莫师兄的族妹呢!”
莫慎古怪地看了东方昭阳一眼,“莫家大小姐名叫‘莫怜’,而且族中并未听闻有‘莫怀’此人。”
秦云顿悟,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小怀和莫慎同为姓“莫”却互不相知。想来小怀姓“莫”却并非三大家族的莫家人,只是恰好同姓,而且名又符合“心字辈”而导致的误会。
秦云轻笑道,“表哥,原来小怀不是你的小嫂子啊。看来你想夺兄妻的宏愿无法实现了。”
想到三人初见时,秦云开的那个玩笑,东方昭阳脸上出现一抹红云,也不知是羞是恼,“分明就是小云胡说!”继而暧昧一笑,“表妹,我们要不要来亲上加亲啊?”
秦云笑道,“那到了鸿蒙齐云的时候,能不能成为师兄妹亲上加亲,就拜托表哥了!”
东方昭阳还未说话,却见秦云闭上眼睛重新调息。东方昭阳嗫嗫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色朦胧空寂,只余下螽斯低鸣。
广袖掩盖下,秦云五指摩挲着回灵丹瓶。
想要恢复灵力,就得吃大量回灵丹。想到这里,顿觉一阵肉疼。一颗回灵丹几乎能回满结丹初期所需全部灵力。她练气五层,上次三颗回灵丹却只恢复了十之三四的灵力。在别人担心修为低下吃回灵丹会爆体而亡的时候,她却担心回灵丹的吸收率低下,无法充盈丹田。若是不解决天绝之体的问题,除非以后她能够将丹药当糖豆子吃,不然以后还怎么修炼?
鸿蒙界不比云脉界,灵力充裕带来的代价就是野外不只是野兽,还有妖兽。既然这森林之中出现过一阶妖兽,难免出现二阶、三阶。将灵力恢复至练气五层巅峰状态刻不容缓!
秦云一咬牙,一口气吞下了五颗回灵丹。以灵隐珠为掩护,将药力化散开来。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秦云五颗回灵丹回复了筑基五层巅峰的水平,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秦云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只听得——
“吼……”惊天咆哮,林中鸟飞兽走。
秦云一睁眼,东方和莫慎两人已经是戒备姿态,蓄势待发。
秦云拿起身边的“烤架”刨开火光下的柴火,莫慎瞬间明白秦云想要做什么,以掌风将余火扑灭。野兽或许怕火,低阶妖兽虽然也是凭借本能行事,但已经没了野兽怕火的习性。火光说不定会将妖兽引来。
秦云寻了一处高树,足尖轻点,不动声色伏在一枝粗壮的树枝上观察着,莫慎紧随其后,另寻了一处高树攀上。
星光之下,高约一丈的庞大身影漫无目的穿梭在丛林巨木之间,朝着四人相反的方向渐渐离去。
秦云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恢复了灵力,感知也进一步恢复。凭借着上辈子的经验,她判断,这应该是一只二阶妖兽,堪比筑基修为的妖兽,即使灵智未开,不是他们三人能应付得了的。至于碧莲,练气一层的大小姐,秦云默认将之排除在外。
“吼……”又是一声巨吼。
“啊!……”睡成死猪状的碧莲被吓醒,在静谧的夜中,一声惊叫音量堪比妖兽巨吼。
东方昭阳赶紧捂住碧莲的嘴巴,碧莲惊得呆呆愣愣,可是无事无补——妖兽身影顿了顿,回过头来,一声震天巨吼,偌大的森林似乎也随着妖兽巨吼颤栗,妖兽朝着四人所在方向奔来。
借着树影下斑驳的星光,秦云看清了巨兽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只脖颈处一道白弯,好像一道弯月的黑熊!
秦云冷静道,“二阶妖熊,正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奔来。”
莫慎沉着脸,俊脸埋在夜色之中更显阴沉。冷冷地瞥了一眼碧莲,低声沉道,“成事不足。”
“我……”碧莲还未说话,又被东方捂住了嘴巴。
碧莲盈盈秋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东方昭阳,祈求东方昭阳能为她说上几句话。东方昭阳满脸严肃道,“若是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便认个错吧。”
虽然光亮不足,但三人皆是身负修为,可以“看到”碧莲咬着唇,冷着脸,那满身的傲与不服。
“不用。”秦云如此淡定,还有一个原因,即便是在二阶妖兽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要她比别人跑得快,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上那么一分。若是平时,秦云定然不会做出这等出卖队友之事,但碧莲本就与己无关,而且这场无妄之灾也是碧莲引来,那么逃命之时,就怪不得将她当做“诱饵”。至于东方昭阳,他们之间因果已还。若是东方昭阳连这点决断都没有,还是早日入轮回好了。不过情况还未走到最差的一步,秦云轻声提醒两人,“妖熊识人,凭借的是敏锐的嗅觉与听觉,视力极差。敛息躲好。”
片刻之间内,秦云已经做好准备。伏低身子隐匿在树上,灵隐珠调节自身灵气不要外泻,再加上她刻意敛息,若非夜色中与那片黑格格不入的白色衣衫,单从环境的灵气与气息判断,现在的她看上去好像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即便是结丹修士,也很难发现她的存在,更何况灵智未开的妖熊?
莫慎有样学样,也隐匿了自身气息,却是无法做到与秦云一般。眉梢一挑,看来这个散修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碧莲伸手指了一处,东方昭阳将碧莲带上树梢,低声道,“敛息。”秦云皱眉,这个碧莲寻的树枝离她只有几尺之遥,究竟有何居心?
东方昭阳转身欲换一处落脚,“东方师兄,我怕……”碧莲拉着东方昭阳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模样犹如风中小白花,惹人怜爱。
灵力虽然可以控制外泻,但若没灵隐珠这样的法宝或者特殊功法,却是不能做到完全不释放灵气。当众人聚集在一处时,微量的灵气一同外泻散开,也可能导致敌人发现。
东方昭阳启唇正要解释,莫慎见两人拉拉扯扯,而黑熊身影已蹿到不远处,蹙眉低声急道,“快躲起来!”
东方昭阳扶开碧莲拉着的袖子,蹭蹭几下跳上另一处高树,赶紧敛息凝视。
秦云打算另寻一处躲着,可是一声巨吼,当东方昭阳跳上树梢时,黑熊已经到了脚下。
秦云有了灵隐珠,自是不怕。其余三人死死瞪着黑熊,尤其是碧莲,身子发颤,咬着衣襟不敢出声。
黑熊在灭掉的篝火处轻嗅,趴在地上挠挠头,若是能看到熊的正面,定然能够看到熊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
黑熊在篝火周围盘旋了一刻钟时间,间或有高低不同的吼叫声,刺得众人耳膜生疼。其间好几次在四人所在的树下,围着树周转圈,更加引得众人心渗连连。
终于,黑熊放弃了,向着来的方向离开。
碧莲眼见黑熊即将离开,眸中带着一丝与那娇柔的面容格格不入的狠毒。身子轻颤,带着一点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咚”地一声轻响,一只绣花鞋斜斜掉落,正巧掉在秦云所在的树下。
碧莲瑟瑟发抖,小巧的脸上慌乱地带着泪珠,低柔的声音轻道,“云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