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有点尴尬，背靠着墙壁坐在台阶上往嘴巴里塞面包。
柳如是瘦小的身体还在发抖，刚刚杜甫宛如雷霆一般充满杀意的举动让她还有些后怕，好在杜甫很快地收回了动作，但是赤红色的瞳孔还是持续着像是犯着凶光。
一瞬间让柳如是有点恍惚，她之前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厉害的人，但是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就在几分钟前还像是突然暴起的杀神，没有一丝的犹豫，冰冷的刀刃即使没有触碰到自己也让她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杜甫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我……」
柳如是低着头，一双赤脚相互搭着。
「你的鞋子呢？」
杜甫记得昨天见到柳如是的时候脚上还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皮鞋，虽然那双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完全裸露着双足，而且看这肮脏的程度，恐怕一整天大概都没有穿鞋。
「被那个人扔掉了，找不到了。」
柳如是抱着双膝，把头埋进膝盖的间隙中。
「那个人？」
杜甫有点茫然，但是很快就想起那个穿着夸张颜色衬衫的男人。这一切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着他的逻辑，面前这女孩的花和花篮都被自己买下了，那些钱完全足够那个男人暂时放过这个女孩，可是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变本加厉起来了。
「没事，过两天我再去捡一双好了。」
柳如是倒是显得不在乎，用肮脏的手背擦了擦眼角，但杜甫可以从她的语调中听出来那么一点点悲伤。
这个时候的小巷外的街道并没有什么人，即使有人也不会在意这小巷里的两个人，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安静得像两座石像。
杜甫不知道怎么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柳如是的脑袋，却听到柳如是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杜甫拉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把面包掰开一半递给柳如是。柳如是接过面包，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杜甫一眼，然后囫囵吞枣地把面包全塞进嘴里，却不当心被面包块噎住了喉咙，慌张地站了起来直蹦了好几下。
见鬼，真是毛手毛脚的小姑娘。
杜甫一手帮着柳如是拍着背，一手把放在一旁的饮料拧开，交到柳如是的手里，还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慢点喝」。
柳如是接过饮料大口地往嘴巴里灌，来来回回喝了好几口，终于把噎着的面包块咽了下去。她看着瓶子里还剩的不多的饮料，露出了小鹿一般的迟疑眼神，她觉得平白无故吃了别人的面包，还把杜甫的饮料喝了一大半，眼神变得有点躲闪起来。
「没事。我不渴。」
杜甫从柳如是的眼神里读出了复杂的情绪，
「你拿去喝吧。」
「嗯。」
柳如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在杜甫的身边重新坐下。
杜甫本来还想重新再问一遍柳如是为什么会跟着自己，说实话他不太相信这个小女孩只是凑巧地跟着自己，但是杜甫也明白，既然第一遍没问出是什么原因，那这个小女孩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告诉自己，更何况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难道是赤犬会派来的？杜甫在思考另一种可能性，但是很快把这个可能性甩出脑袋。
虽然看起来用这个女孩来跟踪自己绝对不会引起自己的怀疑，但是这个女孩毫无疑问是个跟踪的门外汉，毫无技巧的她能被自己轻易地发现，根本达不到赤犬会的目的。
杜甫头疼地挠了挠头，他发现自己根本推测不出这个小女孩跟着自己的目的。
他把纸袋揉成一团扔到小巷的角落里，呆呆地望着小巷中那狭小的天空。时间的节奏也像是缓慢了下来。
昏昏欲睡。
柳如是一转头看到了杜甫有些困意的脸，就呆在一旁。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里，白净的侧脸像是女性的侧颜。
柳如是不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是不是扰乱了杜甫原有的节奏，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在杜甫的身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之前的时候，柳如是看到杜甫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瞎晃，她跟着杜甫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因为昨天杜甫果断地把她的花和花篮一起买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更不用说面前这位叫做杜甫的大哥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柳如是想到这，不经意捂嘴地小声「啊」了一声。
「怎么了？」
杜甫回过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子惊呼出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却又是想起了什么出口问了一句，
「上次走的太匆忙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柳……柳如是……」
柳如是的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叫。
「噢，挺好的名字。」
杜甫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只能这么回应了一句。
这反应真是无趣到极致。杜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柳如是名字，大概是觉得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这满不在乎的交流显得非常没有礼貌吧，而且也实在没什么话题好说了。
「你家里人呢。」
杜甫绞尽脑汁想了个问题，但是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这一次柳如是没有说话。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杜甫意外地轻松起来，但又有点后悔，年纪这么小流落街头只能靠卖花为生，家里人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他也想象的出来。
见鬼，我问了什么东西。
杜甫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
杜甫有点想伸出手摸摸柳如是的脑袋来安慰一下，但是又有些不敢，手尴尬地伸到半空中又缩了回去。
「没关系哦，」
柳如是沉默了一会儿。
「哥哥你愿意陪我去看看我的父母么？」
杜甫犹豫了一下，
「可以吗？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事的。」
柳如是站了起来，一双赤脚踩在泥地里。
「就是路有点远，大哥哥要是有事情的话，不想去也没关系的。」
杜甫扭过头避开柳如是的目光，低头看着斑驳不堪的石板路，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他思考了良久，他在组织语言。
「不着急，先去帮你买双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