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这里住一阵子也没有关系。」
杜甫在费劲地整理自己的床铺，把自己的被子铺盖卷成一团放到一边，然后换上新的床单被子。
虽然是新的床单被子，但实际上是好久之前扔在柜子里的东西，好在杜甫在家务上还算勤快，趁天气好的时候，偶尔还会拿出去晒一晒，除了颜色显得不是很新，可是好歹味道还算是过得去。
杜甫和李白住的地方仅仅是一套两居室，尽管是上下两层，在平常的时候李白和杜甫也是各分一间卧室，一楼二楼各有一间厕所，一楼的大厅大多数堆放的都是李白和杜甫的杂物，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整理干净，也没法住人。
杜甫考虑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柳如是暂时住着。
至于自己么……
柳如是帮着杜甫收拾完，就看着杜甫抱着被子出了房间门，随随便便地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杜甫决定睡李白的卧室。
「其实我……」
柳如是欲言又止，
「我睡沙发也没有关系的……」
「不用，我睡另一个房间。」
杜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那个白痴才睡沙发。」
柳如是知道杜甫说的白痴是指李白。
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虽然杜甫嘴巴上把李白叫做白痴。
杜甫那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干扰到他那张扑克脸。
柳如是还记得之前看的李白跟杜甫的时候，李白足足比杜甫高出一个头，而且看起来年纪也更大一些，但是长得还是很好看的，一头金色的头发，棱角分明的面孔，像是外邦人。尽管两个人的年龄应该有差个十岁左右，可是看起来关系好得跟兄弟一样。
虽然年纪不大，可柳如是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尽管杜甫不太擅长表达，但是柳如是对杜甫能陪自己去一趟父母的墓地还是相当感谢的。
更何况自己在父母的墓前睡着的时候，是杜甫一路背着自己走回了住的地方。
窗外开始逐渐亮堂起来。
杜甫的表情有些微妙，柳如是看得出来大概是因为那个叫李白的人不在这的缘故。
柳如是大概还是知道，杜甫对李白还是相当关心的，虽然嘴巴上不说，可是看他的表情，大概李是担心李白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担心当然是难免的。
于是这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只剩下柳如是和杜甫。
杜甫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窗外，有时候也会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的柳如是。看来看去，也想不到要干什么，这让杜甫也觉得有些尴尬。
「饿了么？」
杜甫突然出声问了一句。
「嗯。」
柳如是点点头。
她除了杜甫给的面包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自己早就习惯了挨饿，可是听到杜甫的问话，早就该停滞的胃袋，又不听话地蠕动起来。
杜甫起身，从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些零钱，开始往楼下走。
柳如是跟在他身后。
杜甫和李白所住的屋子其实地段还算不错，尽管位置靠着城市的边缘，好在周围的商贩并不算少数。
虽然大多都是无证的商贩。
在远京，要想拿个营业证来开门做生意，并不算一件容易的事情。层层审批，各种费用，在缺乏本钱的人看来，实在是费劲的很。
而且费钱。
杜甫沿着街一路走着，时不时地问柳如是想吃什么。
长久挨饿经历的柳如是，对于事物并不挑剔，在她眼里，食物是个很神圣的东西，自己对吃什么并不会抱怨，也不会嫌弃。
「这不是小杜嘛。」
「小杜这么早就起床了啊。」
「难得啊，这么早就下楼了啊。」
街边早起的商户不断地跟杜甫打招呼。
杜甫也不是没回应，不过也仅仅是回应一个「好」或者干脆就是点点头。
倒是柳如是一脸好奇地跟着杜甫，东看看西看看。
「哟呵，哪来的漂亮丫头啊。」
「是啊是啊，这丫头真好看。」
有人出声问。
杜甫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是杜哥哥的远方亲戚。」
柳如是摆着一张明媚的笑脸回答道。
实际上，街上的商贩见过柳如是好多次，可是以往柳如是都是穿着肮脏的连衣裙，一脸脏兮兮的形象出现的，这次换上了杜甫新买的衣服，稍微梳洗了一下，他们反而就有点认不出来了。
不过说到底，柳如是的自我介绍，让杜甫省去了很多说话的必要。
这让杜甫感觉到舒服很多。
他也懒得揭穿。
因为他实在应付不来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终于，柳如是站在一家名叫『开封菜』的快餐店前面不肯走了。
「嗯？」
杜甫回头过来，依然是一张没表情的脸。
这点杜甫跟着李白来吃过几次，算不上特别好吃，特色是炸鸡和汉堡，面粉裹得又厚又实，一口咬下去根本咬不到实质的鸡肉。
不过好在价格不是很贵，而且开店的老爷子长着一下巴的白胡子，看起来慈眉善目，人缘也不错，周围的人也大多都捧场。
「你想吃这个？」
杜甫挑了挑眉毛。
「嗯。」
柳如是拉着杜甫的衣角，
「好吃么。」
杜甫迟疑了一下，看着这个丫头一脸期待的目光，还是违心地冒出句「还行」，尽管他真的不喜欢一口咬下去全是面粉的肉感。
「那你干嘛苦着一张脸。」
柳如是昂起头看着杜甫。
「没，我天生就这样。」
杜甫有点尴尬，伸手摸了摸柳如是的脑袋。
「那我们吃这个吧。」
柳如是眨巴着眼睛。
杜甫还来不及表态，就被柳如是拉着走了进去。
杜甫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双腿搭在一起，手里能勺子正挖着一碗的土豆泥，一边放着一叠最新的报纸，散发着浓郁的油墨味。
柳如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巨大炸鸡块。
一边儿童活动区的大型玩具上，几个学龄前的小孩子正在上面像是野人般的叫来叫去，从滑梯上飞快地滑落下来，又拍拍屁股飞快地爬了回去。
叫声有些大，有点干扰到店里的顾客，可是大部分人都不在意，毕竟『开封菜』是个家庭餐馆，尽管一大早就有小孩子在自己的耳边闹腾，但他们努力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也没空去理别的事情。
杜甫把勺子伸进土豆泥里搅动了几下，然后挖起一勺塞进嘴里。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一份报纸上。
头版上正写着几个大字。
「警署高官受袭，逃犯仍在追捕。」
杜甫不自觉地轻声读了一遍。
报纸上描述在凌晨的时候，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袭警案件，被袭击的目标是警署的两名高级警官，一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一名仍在抢救中，正在向广大的人民群众征集破案的线索。
「有意思，谁的胆子这么大。」
杜甫嘟囔了一声。
杜甫的结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来远京之前，杜甫和李白做了充足的功课。
而另一个……
当然是管理远京白天的远京警署了。
杜甫头疼地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真正的黑白两道，都是彼此之间有联系的。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远京警署也不会随便对那些帮派出手，那些帮派也不会随意地撕破脸皮和警察不过去。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可真是大到连掩盖都没办法掩盖的程度了。
如果是小警察遇袭，杜甫还能理解，或许是那个小警察不长眼地狮子大开口，要了完全不合乎价位的保护费，导致帮派没办法容忍而袭警示威，才使得自己被人教训。
但是这次遇袭的是两位警署的高官。
杜甫实在想不通遇袭的理由。
黑鸦会？或者该叫赤犬会？
杜甫想到了新来远京的这群人。
以黑鸦会的品性，说不准倒是有可能真的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直接袭击警署的高官？未免也过于张扬了，这对初到远京的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情。更何况杜甫和李白作为结社的成员来到远京的消息，杜甫不相信他们会不知道。这样的一通骚乱，倒是会给结社提供消息，反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理解不能。
越想越头疼，杜甫放下手里的报纸。
歪着头看了一边还在认真对付着薯条的柳如是，因为吃的太专心，小巧的鼻子上还沾上了不少的番茄酱。杜甫摇着头扯过一张纸巾帮着柳如是擦了擦那点有些碍眼的番茄酱。
柳如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杜甫擦完之后揉了揉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