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躺在床上,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阿宇对他说的那段话。“更重要的是,在了解到诸如卡尔达舍夫等级与费米悖论之类具拓展思考空间功用的假说后,在多智能族群以及广袤宇宙空间的设想下,你会更容易从一个站在自身之外的角度看待你和身边的优越阶层--地域优越、技能优越、身份优越、文化优越,在时代转变的背景下都正在失去其偏正面的影响。这种原始社会用来获得虚拟社经地位及自我满足而维持生存欲望和行为模式的源生感在近地太空及信息高速互联阶段的人类智能总体发展趋势下,对个人成长所带来的弊端远大于益处。”
尽管阿海说这一思考过程很重要,但周海总不能找到思考这段言语的基点。而没找到基点,这一段文字就只能以文字的面目出现在周海的意识中,坚硬而又固执。
“不必再想了。”阿宇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周海顿了一下,转头望向自己的救世主,似乎弄不清楚为何三个月来苦思冥想的众多话语之一没有了思考的价值。“并非没有了思考价值,而是我弄错了一件事,不,是弄错了一系列事。”阿宇像是能看透周海在想什么,而周海也已习以为常了。
自阿宇三个月前悄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神出鬼没且旁人视之如无物,更不提交流有时在周海意识中进行。周海清楚,他遇见了在普遍情况下不可能发生的极小概率事件。
“结构体系的传授要建立在已有概念以及足够建立逻辑通路的信息集合之上,而我试图直接在单层结构上传输多层级体系的行为是在基于你我关系上失能的表现。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把我之前说的那些全忘了,当然,也包括这段话。”阿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周海的耳中。
周海愣了半晌,摇摇头就把这几万字统统甩掉了。对周海来说,死记硬背这些话语实在是太费劲了,如果不是出于之前对阿宇的信任,他甚至一个字也不想留存。很大程度上,周海在阿宇的评价下与其余多数的19岁少男少女没有什么区别:急功近利,逃避系统性思考,自我价值强化。
阿宇忧郁地望着周海,虽然阿宇不会出现忧郁这种情绪,但周海就是这么觉得的。“从明天开始,图书馆与科普视频的浏览先缓一阵子吧,我们换一种方式来谈谈怎么样从逻辑体系的建构改变你的认知方式,而不是知识的堆积与价值灌输。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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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高照,南方地区的春天除降雨之外温暖宜人。
但这不会影响阿宇说话的方式。自周海一大早起来,一天的交流便开始了。“你知道认知这个词吗?”阿宇问道。“看见然后认识?”周海皱眉。
这是认知的视觉摄入阶段。你的感知器官反馈到的所有信息留存在你意识中形成概念以及印象,再通过你的动机和既有认知组合得出结论,然后影响你做出行为,这一整个过程才能说是相对完整的认知行为。”知道周海有些似懂非懂,阿宇接着说:“举个例子,你第一次吃红苹果,通过触摸,视觉和味觉知道这是一个可食用偏圆形物体。第二次再看到红苹果的时候,你会根据第一次的经验做出选择。比如你第一次食用的苹果偏酸,而酸在你的取向中是属于非偏好刺激,在第二次你看到苹果时,通过视觉,嗅觉,触觉分析出它与你第一次食用的苹果是同一种类所以会拥有同样的食用口味,从而得出不吃这个苹果的结论。这两次经验任何一次分离出来都可以是一次认知过程,但第二次的过程建立在一个经验化的既有认知上。”
“从世俗化的角度来说就是你如果不喜欢吃酸的而且第一次吃苹果吃到的是酸苹果,在没有其他条件的情况下你很难再主动吃一个苹果。”
“这是建立在一个你只能通过吃苹果来了解苹果信息的环境中并且没有任何其他变数影响的基础上的。但现实问题比这要复杂的多,所以我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呢?”阿宇似乎在反问自己。
“我说这些的意义就在于给你展示一个最基础的认知的建立过程。你叫他条件反射的建立也好,叫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好,总是在描述这个过程并予以不同的语境作用的,当然,这是另一个问题了,回到我们要讲的话题:认知是什么?
“我再举个例子,这也是我说的认知系统中的一部分。小明今年六岁,昨天小明一家人和父母的朋友吃饭,吃了十分钟小明吃饱了,就和爸爸妈妈说想到餐馆外面玩会儿,妈妈和他说:“不要乱跑,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然会被拐走的。”小明这时候想到了自己曾听过坏人会把小朋友拐跑之后卖给人贩子的事情,于是乖乖待在父母身边直到饭局结束。”
“你也许觉得这十分正常,很简单的父母单纯叮嘱孩子的行为。但你知道这一过程中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吗?或者换一句话说,怎样小明才能把妈妈说的这句话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呢?这并不是必然的事情,现时子女对父母的话不以为意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我们可以把这个事情里小明与父母的互动到小明决定不乱跑的结果中这一系列的认知过程简化成两个环节,一个环节里又有数个条件:一是母亲通过自己对陌生人的了解(对小孩有危险性)(条件一)以及不想让小明被拐走的动机(条件二)对小明解释性的提出了意见(条件三),二是小明调用自己对陌生人的认识(坏人)(条件一)以及对父母的低反抗情绪(条件二)得出了不可以乱跑的结论。这两个环节改变内置条件后得出的结果都是大相径庭的。比如小明母亲生活在一个友善的社会环境里,从来没有人会拐卖儿童,在小明说要出去玩的时候,小明母亲很放心的让他走了。在这里环节一的条件一发生了改变,小明就没有得出不可以乱跑的结论。又或者说小明母亲因为独特的个人经历很讨厌小明,但不敢明目张胆的抛弃小明,然后在知道周围治安很差的情况下,也把小明放出去玩了,结果仍然也不同。”
“有必要把这个事情弄的这么复杂吗?这只是一个家长叮嘱小孩不要乱跑的事情啊。”脸上稍带着困惑不解,周海出声道。
“并不是有没有必要。而是你能看到剥离的层级越多,你能采取措施的手段就更多样化,了解事情越清晰具体。以世俗化的说法来讲即是:你总会知道错在什么地方,而知道了错在什么地方,就有方法去改正。”
“你问有没有必要弄的这么复杂,也不是真的在问有没有必要,而是比较偏向于懒于思索,想回到最适于你自己的思考状态中。会有人在特定情况下想真的了解其必要性的可能,但你想什么我是清楚的。”阿宇显露出了对周海的小心思的把控。
阿宇很快又把话锋导回了主话题上:“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情景下的剖析。我仍然没和你说这些事件分别运用了哪些认知过程,只是相对笼统的做出了一些条件置换的假设。但过早地和你划分过程种类对你来说容易导向到片面认识和自生概念结合导致的过度自我赋值中。”阿宇顿了一顿,“我不应该这样表述的,这么说吧,你比较容易因为懂得了一些自己曾经不懂的知识且这些知识在社会层面显得不那么浅显而让自己有些飘飘然,尽管你理解的并不全面并且有些牵强附会。”
“从开始说的苹果为例,你是单纯靠亲身体验来感知到苹果是一个什么样的物体。这种通过直接互动来生成概念的过程,可以称之为经验认知,也可以说是体验认知,但如果你不在科研事业中以严谨的态度运用这个概念的话,叫它什么无关紧要,只需要记住这一类的过程为同一种类即可;虽然在此之下也有细分成通过不同感官调动不同脑域来进行感知行为的类别,但目前我们不需要讨论到这些。”
“大多数的物种都通过这种认知加上本能来生存,人类也是如此。但人类强于另一种类的认知:概念认知。以小明为例,小明并没有见过大人口中的“坏人”,但他可以塑造出一个他尚未了解的概念,这个概念由数种他持有的经验认知组成:妈妈的话从来都是对的,电视上的话应该也是对的。最终他通过概念认知得出了偏向有利的结论,尽管他可能根本没想到这么多;但你可以看到即使是非常隐性的行为,小明也可以通过后天的符号交流体系(语言文字)加上既有认知得出一个抽象概念,这对其他大多数物种来说是十分困难甚至不可能做到的。同理,这一类的认知你也可以归为一类,细化后的分类现时也不用深究。”
“以上两种可以算是前置认知的主体了。大部分人的认知总是建基于此之上不断延展的。但现实情景远复杂于我与你说的两个例子,我今天是与你开个头,方便我们之后慢慢的梳理与延伸,但你也要记住一句话,社会是由认知组成的。”
周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