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枝头绿树抽芽,房檐上的雪还没融,青青白白,很有些朝气。
北街早市。
清晨买卖最火的,当属早点铺子了,只是,平日总是被人簇拥的粥铺包子摊,今日却是冷冷清清。
整条北街上,唯独一家小茶棚,内外围满了人,里头坐不下了,好些人就端着碗,到门口蹲着吃。
也难怪,这是家馄饨铺子,老板是外乡人,租了这茶棚每天早上买馄饨,昨儿个刚开出来的。
这馄饨里头也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作料,总之,整条街都能闻着香味了,将四面八方的食客都引了过去,恨得周围铺子的伙计们直咬牙。
开买卖的是个丫头,也就二十岁左右,长得还行,大眼睛,穿着合身的鹅黄袄,袖子卷着,看起来干练。
她手上麻利地忙着,嘴里也不闲着,拿了个古怪的调子哼着个曲:天山曲曲粤云吞,蜀地抄手鄂包面。三鲜香菇猪肉笋,夏至的面儿来冬馄饨。
吃馄饨的人听着小调,都觉得有趣,问她,“唉,小老板啊,你唱什么呢?”
丫头很爽利地回答,“自个儿编的,你们手里这馄饨啊,在天山一带叫曲曲,那都是羊肉馅儿的;到了南粤,就叫云吞,猪肉馅儿海鲜馅儿的都有,经常就着面一起煮;蜀中一带叫抄手,多种食材做馅儿,有时候还要干撩出来炸,蘸酱吃;鄂州一带都管那叫包面,有驴肉馅儿和牛肉馅儿。不过这馄饨啊,吃起来最考究的还是江浙一带,三鲜香菇猪肉笋,是说的馅料。”
好些来往的商贾和街面上的买卖人都听得一愣愣的,就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儿?怎么对这馄饨那么了解?”
“唉。”
丫头一摆手,笑道,“不是只对馄饨了解,天下的吃食都了解,我叫吴茨仁。”
一听姑娘的名字,好多人都笑,问,“姑娘,你怎么就取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儿呢?”
千笙也不挑理,笑道,“我觉得挺好的。”反正本就无此人,吴茨仁,无此人嘛。
直到了晌午左右,馄饨铺子前才真正的没什么人了,中午饭吃馄饨的人不多,有钱的都吃饭馆儿去了,没钱的也吃的饼子或者馒头,馄饨不管饱。
千笙将碗筷都收拾起来,准备收摊。这时侯,就听身后脚步声匆匆,似乎有人正快步朝她走来。
千笙抬头一看,就见是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头发灰白,穿着体面,一看就是有钱人。
只见他手里掐着指头,嘴里千笙叨叨不知道说什么呢,最要命的是他一直闭着眼睛,一头……就向千笙撞了过来。
千笙伸手还挺敏捷,赶紧让开,躲过了老头,眼看着那他朝一张桌子撞过去了,千笙赶紧扶了他一把,道了声,“小心!”那老头突然一睁眼,一把抓住千笙,连人都没看清就喊了一嗓子,“就是你!”
千笙被老头这声吼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他。老头也看着千笙了,愣了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些失望的神情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头放开了千笙的手腕子,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满脸颓丧。
千笙看了看他,就见他此时样子还挺正常的,不像有病,就小声问,“老爷子,有事啊?”
老头抬眼看了看千笙,哭丧着脸道,“有事有事,天塌大事!”
千笙更摸不着头脑了,就问,“什么大事?我能不能帮忙啊?”
“唉……”千笙不问还好,问了老头更加的愁眉不展,对她摆手,道,“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想想,看来啊,有救没救就?看老天了,大不了我跳了城外的梅花江,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