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母失生命,蛇子断臂膀;
师徒所作业,继祸自己当。
话说金荣儿戚悲而向涡水,正行着呢,忽然斜刺里来了一名道士,亦踩着片云朵儿。这道士一眼便瞧定了金荣儿,心花怒放,嘴角流涎,暗道:“好一餐美食,不纳岂不是错过且又可惜。”向前疾扑,之势迅雷不及掩耳。跳到金荣儿身上,“吭哧”便是一口,将小蛇妖的脖子咬断了,只怪它太细。金荣儿的两名保镖见状,骇然,目瞪口呆。待醒过神来,小主人早已被道士食了大半。大怒,向前来取。一个擎着刀,一个拈着枪。道士心说:“一双野羊逞什么凶狂?”两脚,踢飞了他们。这对野羊精惹不得人家,只好退却。您要问,道士为哪个?潩水(即清流水)之畔有一座小道观,名曰瓢虫观,他便是这里的主人,号罽宾真人。因为彼便是自罽宾国而来此,乃一只食蛇鼠修行而得人形,根基不是浅薄。生得自然是小脑袋,尖尖嘴,其貌龌龊。今天由打朋友——汧山小驴大王鼰鼠妖处还归,将要到家,不期路遇金荣儿,享受到了一餐美味,真好口福。
太子师徒沿着潩水而南,又遇天晚,见有小观一座,匾额书——“瓢虫观”。打算借宿,于是叩门。有小道士敞开了观门,见是几个衣衫朴素的行者,目光并神色顿现鄙夷。一问是要借宿,小道士态度十分的不友好,道:“我们这里是道观,而不是客店,不随便接纳外人。往那边走,没十里地有一个镇子,客店多多。”说完,“咣当”,关上了观门。师徒几人深感不快。巴彦遵更是气愤地道:“这牛鼻子居然这般讲话,没有一点好声气。咱们破门进去,捉两间房屋便住,看他纳也不纳。”太子道:“不可造次无礼,人家既然不肯容咱们宿身,我师徒又何必多行讨扰?那边有个小村子,寻人家再告问一下。”
师徒转身离开,走了没上半里路,忽然听得身背后有人叫道:“几位长老留步。”师徒回身看来,却是一名道士,生得是鬼头怪脑,整一副厌恶人的相貌。太子看到他顶上升腾黑气,足可以断定必非善类,心中倏地一紧,暗说:“且观他意欲为甚。”这道士和颜悦色,十分谦恭,道师徒:“贫道乃瓢虫观的观主,罽宾真人是也。外头溜达一圈而回,听徒弟讲了你们几位要借宿的事情,教贫道将他叱骂了一顿。我徒无礼,实乃贫道平素少加训诫之过,望几位长老包涵。且请回程,到我观中。贫道已经教徒弟们备好了斋饭,以招待你们。”太子道:“不必了,不必了,前方便有村舍,眼见便到了。我们师徒决定就此间宿一晚上。”罽宾真人道:“长老,您大概还是在生贫道小徒的气。”太子忙称:“非也。”当然庙、观、庵、宇要比村舍人家适宜自己宿身,但内心并不打算去瓢虫观。因为之前一到在那里,就感觉到一团妖氛,便已经落下了心思。小道士不接纳自己,正好回避。待到晚上,暗中察观一番,看此观是怎么一个究竟。可是罽宾真人死乞白赖相请,“既然长老已经不生气,那么还请还至小道的瓢虫观,不过走上几步。”太子不便再次推辞拒绝,只好同徒弟们随罽宾真人而折返瓢虫观。殊不知,这样一来,犹同进入了虎穴龙潭,凶机四伏,惹得一身是非。罽宾真人怎么这么热忱而追着来邀请太子师徒呢?当时,道教与佛教之间是存在一些矛盾的。即便抛开于此,遇平常,他也懒得理会。今日之例外,其中有别一个情由。小道士闭门拒客,致使那师徒负忿扭身而去。恰巧为一侧走来的一名道士看到,不由面起怒色,二目瞪来。是谁?太子师徒的熟人,咸阳城霸占官家仓廪的圣子大王。如今重又扮作了一名道人,投来老友罽宾真人处。但是他可不同于其他出家人的挂单,而是被当作贵宾看待。不想天下狭小,复遇冤家。赶紧找到了罽宾真人,请他帮助自己以报大仇,不能教一班行者走掉。罽宾真人便要将身追去,擒拿师徒。但是身边还有瓢虫观二当家瞎撞真人黄鼠妖、三当家跳兔真人蟨鼠怪在场呢,瞎撞真人连忙止之,道:“不可鲁莽行事。大哥,听圣子贤弟讲了,一班行者属于厉害的角色,并非易于收拾。所以,咱们尽量避免与之枪对枪地起正面的冲突。一班行者不是正在寻找地方借宿吗,咱们便请他们来瓢虫观中,好行招待,与饭食之中用药而令之致翻。然后,怎么摆布都成。即便失算,他们属于瓮中之鳖,又何狂可兴?咱们便依众制伏于之。”罽宾真人点头,于是追而请回了太子师徒。师徒蒙在鼓里,坠入了圈套。
入在瓢虫观,罽宾真人亲自作陪,素斋招待客人。但他那俩兄弟并没有露面。这妖道自认为高明,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目的,却哪里想到比他精细的人大有,鬼胎已经为太子识破,便是透过他那一脸的奸笑。但是自己知道,而徒弟们却不会清楚。怎么办?不便当着主人的面阻止他们莫食。太子真有主意,头上运施功力,房顶“呱嚓”开了“天窗”,那一堆的泥、瓦、苇箔,尽坠落到饭桌上,扑扬起尘土来。那还教人怎么吃?罽宾真人倍加懊恼,心说:“这烂房屋,咋这时候掉了顶,漏了天?坏了我的好事。”岂知其就里。还得假笑,来给客人赔罪。巴彦遵道:“哎呀道长,您这是啥屋子?该修一修了。”罽宾真人道:“是,是,忽视了。年久失修,确实有一些糟了。”另换了一间屋子,就在他招呼的时候,太子乘之不加注意,耳语自己的徒弟们,说明事由,教加小心。饭食重新为师徒摆上,当然还是不能吃。太子又施手段,桌子的腿儿折了一根。“哗啦”,端端好的米饭、汤菜滑落于地,又全废了。罽宾真人不禁暴跳起来,心说:“这怎么回事?办点事情如是不顺利。难道有神明在护佑这一班行者?蹊跷。”但是一转念,“不对。要说房子塌了一个洞或有可能,但是桌子是新做的,不过置放了几碗饭食、一盆汤、一碟菜而已,那怎么能够折了腿儿呢?”他并不是糊涂之辈,马上意识到了,“不妙,对方有备。可能我哪一点暴露出来了破绽,而为之窥得吾内心的端倪,揣的是什么。”到此时,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亮实面目,打了吧。
罽宾真人发一声呼,观中大大小小的道士齐聚,无不执着家伙——剑、尺、钩之类,将太子师徒封在室内。太子喝问罽宾真人:“尔是何意?”罽宾真人冷笑,道:“何意?要取你们的性命。”太子道:“出于什么原因?咱们之间有仇吗?”罽宾真人道:“只因为你们侵凌了本真人的朋友,看来。”一摆手,圣子大王走向前来,阴着脸,道师徒:“几位,还认得我吗?”太子道:“原来是你,这一切全为你这鼠儿撺掇起来的事端?”圣子大王道:“不错,是我挑唆的,便为了报仇。你们这一班行者还真鬼精,白让我等费心准备下了上好的饭食。但是,你们毕竟困身牢笼之中,甭想脱逃。终了,必将尔等制作成肉酱,汆丸子而食。”太子冷笑道:“你应当知晓‘困兽犹斗’吧?看我师徒会否冲破尔等的牢笼。”圣子大王挑衅的语气道:“你们能吗?”太子仅答他一个字——“能”。斩钉截铁,一副自信。圣子大王道:“那便来瞧。”恶狠狠,凶巴巴,玩一派强者的姿态。又语一声:“先宰了你这做师父的。”举起柳叶刀,来下杀手。可是还没落下呢,对方手快,扇他一记耳光。登时,这耗子精浑然不辨方位,蒙灯失向。刀在空中举着,软着腿打磨。这多教人害怕,知这刀哪便斫将下来,再误伤到自己的一方。罽宾真人照他的脸啐了一口,圣子大王清醒了过来。复行便对太子,捧刀进刺。“扑”地,这刀直贯小腹。圣子大王心说:“你这便死就。”但突然感到不对,这刀怎么还往前走?自己并没继续递进使力呀。哎唷,握不住了。柳叶刀被由手上夺了去,整个柄儿也都没入了对方的身体之内。这令鼠儿惊愕不已。太子将身一转,背对圣子大王。柳叶刀飕地完全打后背透出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扑”地,剟入了圣子大王的心窝。这鼠儿不知悔改,作恶不说,还爱搬弄是非,不能不杀之,否则遗患无穷。罽宾真人一见圣子大王死了,大怒,呼一声,众道士欲行群攻。太子振身,房屋分二,前后两边而覆。由梁齐开,就跟斧劈的一般。惊得群道后退,四无遮拦,师徒也便于与敌周旋并施展。但是太子嘱咐徒弟们,惟老道士可杀,“这、这、这,三个。”而小道士当纵,他们并非妖人。几个徒弟齐言“明白”。双方一场混战。小道士乌合之众,加者人数亦不算多,超不过师徒两倍去。经不起打,全都逃之夭夭。最后,只剩下三个妖道——罽宾真人、瞎撞真人、跳兔真人,犹不服,仍杀斗不退。但他们的本事也不怎么样,比圣子大王强一些有限。终了,尽被捉获。威风扫地,同秋后的蔫草,叩头乞饶。太子道:“想要活命,先须看看你们平素所做下的卑劣事情多少,方可行考虑是否予以一条活命。”三个鼠辈齐称自己不曾作恶。太子大怒,“已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还耍顽固,既然不招,那便怪不得本师无慈悲之念。”转道徒弟们:“将这三个妖精枭首当场。”仨鼠辈骇得魂飞魄散,慌忙改口,表示愿招。太子道:“那便一个一个地讲来,不得半点遗漏。本师会向神佛相请,他们可是秋毫辨察。谁做下什么,绝难逃过之法眼。”仨鼠辈连声说道:“是,是。”于是乎,各述曾经所犯下的一宗宗的罪孽。从轻来偷盗,到重而荼毒生灵,表述一一。太子听他们供罢,指着他仨道:“就你们的罪行,杀几回也不足以抵赎。然我佛慈悲,具好生之德,予你们各自一条生路。佛家有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尔等须严加约束自己,不再为祸端。否则,即便本师不灭你们,其他的圣贤也会绝杀不留。记清楚没有?”三鼠维诺。太子道:“这便好,好自为之吧,望都要想个明白。”吕春问太子:“师父,怎么如此便轻饶放纵他们?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以后一旦复行作业怎么办?”太子道:“无妨。即便他们有那胆量,却也难以兴起风浪。为师已经剥去了大半之多的元功,比常者强不许多,保留住一个人形罢了。”
师徒过了新郑、长葛、许昌地面,未继续沿着潩水走下去,而是折而向东,经鄢陵、扶沟,至于太康。却见太康城上空云翻雾搅,漆黑一团,压压沉沉。但仔细观来,金霍霍、灿烂烂、长长条的东西忽隐忽现,动作非常快。巴彦遵道太子:“师父,那是什么玩意?是不是一条金龙呀?”太子道:“说的差不多,乃一条螭龙(无角黄鳞之龙),它正在同一条黑龙搏杀。”巴彦遵听得,吃惊非小,眼睛瞪得大大,“怎么,还另有一条黑龙?我咋看不到呢?”太子道:“未知两条龙因为什么而发生了激战,但无论孰是谁非,这般造势,又会致使多少凡俗民众惊心动魄,惶惶不安呢?你们这里耐心等待,为师前去阻止他们,并且问上一问。”巴彦遵道:“师父,多加小心。”太子道:“不妨事。”将身起于空中,至于二龙切近。二龙全忘却生死,激烈交锋,势处胶着。怎见:
张牙滥下口,舞爪狂抓劈;背鳍飕飕锯,长尾唰唰扬;
鳞片脱半身,鲜血渗淋淋;虽伤不下阵,犹仍奋顽强。
太子张手放了一个雷,惊动了它们。二龙止住了争斗,一齐扭首来观。黑龙喝问:“呔,何方来者,意欲何为?”太子道:“虽然不知两位何因起争端而行厮杀,但毕竟是凶事一件,但若两败俱伤,对谁又有好处呢?同时,也惊扰了此间的凡民,致生大怖。贫僧愿做一个调停人,为你们两家讲和,未知肯否?”黑龙大怒,叫道:“你这行者,又算老几?也用得着你来为我们两家劝架讲和吗?什么还‘两败俱伤’?呸,一张丧门星的臭嘴。你家乌浑大王怎么便会败得?你快滚,但惹得魔家烦恼且暴怒起来,将尔瞬间撕成碎片。”那一螭龙也道:“我们两家之间的事情由我们自己解决,不须外人插手干预。本神今日必能绝杀此孽障。你这行者,还是远远避开的好,莫遭误伤。”太子道:“哦,您是哪一间的神祗?”螭龙道:“便是这涡水的主神。”太子道:“原来您便是涡水的主人,那它呢?”一指黑龙。螭龙道:“它乃是青云山梧桐涧的一条孽龙。只因为本神南洋访友途中,行经大樟溪,杀死了那里的猪婆大王,便是他的义弟鼍龙精,所以这厮来在此间,旨在报仇。”太子道:“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您又为什么要杀死猪婆大王呢?”螭龙有一些极不耐烦,道:“你哪来的那么些疑问?那魔王作恶多端,为祸一方,且对本神无礼,欲要擒而制餐,难道不该杀死他吗?你还是快走,莫妨碍我的事情,延迟取下这孽龙的性命。”太子道:“假若果真如您所说,这黑龙倒也不当来为自己那该杀该遭报应的弟弟报仇,道理上讲有的不是。”黑龙在一旁听到了这一句话,不由地暴跳起来,“这行者,说哪个不是?是与不是,关你什么?且先吃掉了你,垫一垫这有一些辘辘的饥肠。”来吞太子。太子见状不好,闪身避开。黑龙扑空,扭头再行攻击之时,太子早已抡起如意杖,“噼啪”滥打,下手迅捷,而且精准,每一杖全都落在了黑龙的脑壳上。打得这业障犯开了迷糊,眼前布满了金星。识得了厉害,知道惹不起对方,将身而走。这便叫“知难而退”,它还算聪明。
螭龙见敌方被镇跑了,倏地现一个人身。“哈哈”大笑,谓太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挺有本事的和尚。本神与这业障杀了一夜二日,也不过持个平平,谁想到却为你这么五、七棒儿便击走了。了不得,了不得。”太子忙道:“不敢当,只怪这黑龙轻敌,疏于防备,而被贫僧有机可乘,捉到了便宜。若倾力拼搏,恐怕吃亏的是贫僧自己了。”螭龙道:“既然你是帮了本神的大忙,我又作为地主,理应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来为高僧接风,算是一表谢意。请到涡水神府。”太子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小事一桩,不值得一谢,便不去讨扰了。再说,贫僧还有几名徒弟在下面等着。我师徒还要赶路的。”螭龙向地面瞅了瞅,便发现了吕春、巴彦遵他们几个,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了一件事情,那脸色“唰啦”阴了下来,来问太子:“不知高僧与徒弟们是否经过大騩山?”太子听他的语气,如何突变?感到不对头,未知对方如何问到了这个,答到:“经过。”螭龙听此,面起愤怒,本就凸出的眼珠瞪得更见得大,声音也高起:“又是否杀害了一位太阴娘娘?”听他这么一问,太子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心说:“不妙,彼与太阴娘娘必有关联。”一时哽住,不知答他还是不答他。螭龙一见,暴怒非常,声色俱厉,吼叫上了:“你可既然不答,便是默认了,证明事情是有的。告诉于你,那太阴娘娘乃是本神的外房,却被你们绝杀,可恶至极,此为一大罪也。本神与这娘娘生有一子,名唤金荣儿,两度受到尔一班行者的欺侮,并被致残一条手臂。于来涡水欲见本神的途中,遭遇歹恶之辈而丢掉了性命。究根子,之死亦怪在你们。此为二大罪也。若不是前些天本神外头去了,方回来又遭遇那梧桐涧黑龙上门滋事纠缠,致生杀斗,早就寻得你等,复此深仇。不过,也该着你们不走运,偏偏来在这涡水。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省了本神的事。既然自投死门,那么本神就予以成全,发丧尔一班行者。”对师徒来讲,真叫晦气,又逢灾星。没有办法,你只有承当。螭龙满腔愤怒,穷凶极恶,扑向太子,将爪便劈。太子挥舞如意杖敌之。大战多时,吕春、梁秋、李广文、高士杰并锦毛儿跳来空中,帮助师父。他们心里恨,看到师父赶走了黑龙,算是帮助了螭龙的大忙,可是又怎么这螭龙反倒恩将仇报起来,而对师父行凶?决意教训他一下,都攒足了力气齐奋。本来战太子一个,便已经够这厮的呛了,这又加进来数个对手,螭龙如何会应接得住?大败而还涡水之中。师徒并未追他,入在太康城,寻找宿处。
螭龙报仇未果,反还吃了亏,忿忿不平,无限烦恼,思想复恨之策。忽然,有报,有客人拜访。问来,水卒道,客人自称是杜郎山的圣巳大王与金眼娘娘夫妇。螭龙大王一听,现出精神,亲自出迎。相互之间都认得,老熟人。而且,若论来,螭龙的外房太阴娘娘与圣巳大王还是两姨亲呢。圣巳大王的父亲乃是魏兴的太阳大王千岁蝮妖,母亲为合木娘娘?听(此种似蜥蜴)精。而合木娘娘有一个妹子,称作望板归娘娘,配了一个蓝蛇妖,所生下的诸多子女当中便有这一太阴娘娘。但是他俩(圣巳大王、太阴娘娘)的长辈由于作恶多端,为祸世间,罪孽深重,均受到了神明相应的惩罚,都在地狱的最底层受难呢。归于正文,螭龙请客人厅堂落座,问之何以得闲而来。圣巳大王道:“且先不作回答,弟有事问仁兄,您今个儿是否被几名行者给欺负了?”螭龙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说来惭愧,确实有此事。”圣巳大王道:“这事弟并内子早先亲眼目睹。刚待向前帮助于您,您却退了。见难几名行者的本事也算了得,我夫妇无全胜的把握,所以也未敢造次。这不,与您来做计议,咱共同收拾他们。不满仁兄,弟此趟出门,也是为了这几个可杀的行者,从而一路索觅遗踪追赶下来。是他们,将您那侄儿盈丰儿(即蟂妖)给剥夺了性命,好事令吾夫妻悲痛,又同时愤恨十分。故此发誓,必要斩却仇家,否则绝不回杜郎山。至于此间,还老远呢,便见这一方乌云翻搅,有谁搏斗。所以趋而欲瞧究竟。却看到一条黑龙窜去,紧接您又同行者杀将起来,未知情由。近而细辨,原来仇家于此。仁兄,您与他们又有什么过节,之间亦起争端?”螭龙道:“甭提了,言来心忿。”不由怒满于面,便将事由对圣巳大王夫妇一说。圣巳大王不由愤然而起,怒气冲天,叫道:“这班行者,真是恣肆妄为,可恨之极。咱们兄弟联起手来,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金眼娘娘也咆哮、叫嚣:“血债血偿,便宜不得杀人的凶手。”三个进行谋划,先如此这般,接下再这般如此计较。
按照策略,螭龙复出水来,将身至于太康城。其时,是地尚称阳夏,北齐于此一方设立淮阳郡,旧属陈州(州城驻宛城)。淮阳郡郡守名叫李文山,乃北齐南阳王高绰的表弟。之姑母便是绰之生母,武成帝的后宫李夫人。是夜晚上,李文山正在府内与一班歌妓追欢取乐,突然打门外悬空游进一条螭龙。骇杀一众,胆裂魂飞。螭龙言语李文山:“我乃涡水大神是也。今命令于你,立即全城搜捕。只要是带发的僧人,一概格杀勿论。将尸体吊悬涡水岸边。不得迟延。但做将不到,本神怒将起来,水淹此城,致无生活者。”交代完毕,去了。李文山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怎敢怠慢,马上照螭龙的吩咐去做。也不明白这涡水大神怎么会同行者结下梁子,又为何偏要指示地方官府来为之效力。但自知惹他不起,真发起一场大水,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太康城中一时之间纷乱嘈杂,鸡飞狗跳,官府到处搜捕行者。只要逢着,将刀、枪向心窝搠,即时杀死,拖着尸体便去,也够血腥的。想当然,投宿于一处价钱便宜的客店里头的太子师徒七人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差兵破门而入,不容分说,便下死手。激怒了那几个做徒弟的强梁,要奋武行,但被太子制止。太子施弄定身术,定住了一班差兵,仅余一个擒而来问口供。但这差兵也讲不明白自己所执行的这道命令的初始原因,只知上支下派。太子将他也定住,教几个徒弟这里等候,万不可伤害差兵们。自己将身至于郡守衙门,把那李大人掏出。这官儿,受到了大大的惊吓,此一宿也睡不下。太子质问于他,滥杀行者的命令是否为之所下,又什么因由。李文山招认,命令的确是自己下的,却是身不由己。便将之前螭龙突然造访郡守衙门的事情一说。太子一听,却还有此般隐情。这可恶的螭龙,自己报不了仇,而教凡人代以为之。但转念又一想,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已经领教过自己师徒的厉害,其本人挺大的神通都办不成事,交给一班凡俗那可想而知结果。难道他这般糊涂?“哦,这是教唆常人与我师徒起得冲突。但我师徒恼忿之下而开杀戒,行以戕戮,这罪孽可就造下了。神佛有知,必降惩罚。也教我无颜拜上盱眙山,拜见大圣国师王菩萨。这螭龙特以阴毒,”太子断猜八九。同时又恨这一位李大人,担心自己将受遭祸殃,便就不去怜惜行者们的性命,而下令滥杀,伤死无辜。按理应当宰掉他,方才平忿,也告慰受株连而罹难的其他佛门信徒。然而太子只是将李文山严训一通,教他收回命令,稳妥处置后事,作罢。
太子决定好好教训那螭龙一番,又管你是否是涡水大神。天明,师徒来在河岸边,太子念动咒语。他心说:“螭龙,你还没有完全晓得本师的手段,今教尔再尝一宗厉害。”而在涡水神府之内,螭龙果然遭了罪,浑身燥热,犹如火烧。圣巳大王与金眼娘娘见之颜变状更,吃了一惊,赶忙来问怎么了。螭龙道:“不妙,有人在拘我,可能是那班行者。”圣巳大王大怒,道:“咱们去与他拼命。”螭龙道:“不可鲁莽,还是按照那一方策行事,你们速行准备。我去见那班行者。”说完,出水去了。
螭龙见到了太子,彬彬有礼。面对质问,这厮非但不为罪过忏悔,而且还抱冤屈,道自己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太子道:“哦,说说看。如果不能教人信服,那么便休怪本师无情。莫说尔是涡水正神,便是你那上峰——淮水龙王,也必教吃教训。”螭龙道:“高僧,您听小神慢慢道来。就在昨日,小神退还水府之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他们乃是杜郎山的圣巳大王与金眼娘娘夫妇。他俩称,自己的儿子盈丰儿为您几位所杀。”听到这里,太子打住了他:“等等,盈丰儿?未闻此名字。之父母为什么认定乃是我师徒杀死了他,而不是旁者?根据何来?”螭龙道:“圣巳大王乃一蛇妖,金眼娘娘为一雉精,所生下的儿子是蟂,号镇水太子。在黄河水金城郡之段,遭遇到你们且为重创。方转回杜郎山,便一命呜呼。为此,这两口子悲上加悲,愤上添愤。扫听着你们的消息,循踪迹而一路追索下来,直至此间。他俩不仅想要取纳高僧并您一班徒弟的性命,而且还欲将声名搞得臭臭并狼藉,所以教小神至于郡守衙门,令那李太守做下那事。实属不该,万死,万死。”太子道:“怎么听来有些不通,教人难以明白?你作为一方的水神,之听命于上峰,且为什么会从于一个妖界魔王而又给他办事呢?”螭龙忙道:“高僧,您有所不知。在好多年前,惠济河突然冒出了一蟹一龟两个邪怪,分别号铜甲大王、铁背大王,兴风作浪,张行凶狂。惠济河属于小神的管辖范围,于是将兵行剿。一场战事下来,擒杀了那铜甲大王。而铁背大王则远遁他方。后经多方打听,最后知晓得他投靠了圣巳大王,并授命镇守杜郎山后之百丈渊。小神当然不能任由之逍遥法外,于是亲自而趋百丈渊捉之。倒还顺利,马到功成,逮住了他。打算返程呢,圣巳大王闻讯而至,不教小神去。因为小神未经允许而擅犯山界,致之生怒。我们俩登即起了冲突,并且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厮杀。说来真叫羞惭,枉为神职,小神输给了这妖魔,而且沦为了他的阶下囚。圣巳大王想要将小神活蒸而食,但是被他的婆娘金眼娘娘给劝阻住了。提醒道,擅杀天帝所钦命御差的神君,至祸无穷。杜郎山便将承灭顶之灾。圣巳大王认为是,再没行为难,便将小神轻而释纵。所以呢,小神欠他夫妇一份放生人情。来找小神使教事做,怎便拒绝?也是因为小神人熟地熟,办事便宜。”太子道:“是实情吗?”螭龙道:“不敢欺罔。”太子道:“且信心你这一回。再来问你,你所说的圣巳大王与金眼娘娘现在何处?”螭龙道:“道士不在小神的府邸,而是在涣水之畔的一所乌鸡寺落脚。您若欲会他们,小神愿行带路。”太子道:“好。”而在心里却说:“这厮一脸的奸诈,眼神含贼,又不知在耍什么花样呢。跟我弄鬼掉猴,我则以不变而应万变。”于是,教螭龙头前引路,自己并徒弟们随之遘奔乌鸡寺。不知人家早已于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你投来。之凶险胜较那瓢虫观十倍往上。正是:
恶类歪心术,要将好人祸;未知什终局,正者压之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