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肯回答啰?”萨京问道。
“随便你。”乌澈回答。
“那么……等莱纳醒来再告诉我吧。”萨京转头,看向勉强站立着的莱纳说道。于是,松了口气的莱纳昏了过去。
莱纳是用他的血肉之躯抵挡那骇人的一剑,虽然后头有纱宛及时支援,但若非乌澈及时收手,那莱纳很有可能会拚着重伤一举了结乌澈的性命。
对此乌澈也是感叹,想不到拼命的打法并非自己的专利。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乎已经把萨京宽敞整洁的寝室破坏得面目全非,,但就算如此,仍旧没有任何人出面察看。
看着昏倒的莱纳与急忙上前查看的纱宛,萨京轻叹:“傻小子,别步上你老爸的后尘呐……”
莱纳就这么昏睡了半天。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饰闪闪发亮、散发出微黄的高雅光辉,四周尽是看似相当高价的摆设。
感觉到人的气息,莱纳转过头……
“哇啊!”
“你平常都这么没礼貌吗?”萨京依旧低头看着一叠似乎相当古老的文件。
“呃,不,我只是吓了一跳──不对,萨京先生,乌澈怎么样了?”莱纳突然想起自己昏睡前的记忆。
“走了。”
“……走了?”莱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萨京竟然就这么任由乌澈离开;若不是自己身上不时传来的痛楚,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梦。
“别担心,他待会就回来了。”
虽然不太理解原因,但至少乌澈似乎不是一走了之,而且萨京也不打算详述的样子,于是莱纳问起了另外一件他所关心的事:“那……”
“丫头的话在隔壁休息。”
“这、这样啊。”萨京没说的是,其实纱宛直到刚才还在这照顾着莱纳,只不过被萨京以经历战斗需要休养为由赶去休息了。
两人就此陷入沉默。莱纳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萨京则是一如往常地惜字如金。
在这股令人如坐针毡的尴尬气氛中,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请进。”萨京一面说一面抬起头,莱纳也同时感到如释重负。
“莱纳,你终于醒了!”纱宛劈头便叫道,不过萨京马上举起手示意她安静。
纱宛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走进房间,在她后头的,正是不久前还与莱纳等人大战一场的乌澈。
不管纱宛还是乌澈都面色如常,而乌澈身上的穿着也和平常执行警备任务时别无二致;看他们的样子,简直就像只有莱纳还记得那场战斗。
莱纳正觉得疑惑,萨京的一句话便证实了那场对决并非虚构:“你打算从哪说起?”
“没什么好说的。”乌澈低声回答。
纱宛闻言皱起了眉,不过在她开口之前,乌澈又说道:“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件事。”
停顿了一下,乌澈在三人的注视之下,轻描淡写地说:“沃尔克希,那怪物……十三年前的战争中,我亲眼看见他与桀展开搏斗并且惨遭斩杀。”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
沃尔克希,拜恩瑞德王瓦尔纳的养子,这件事众所皆知,那是拜恩瑞德战败后六年,也就是距今七年前突然公布的事──那时沃尔克希的样貌还是接近少年的样子。
虽然沃尔克希并非人类这点早已为人所知,但没有人把他和当年的战争联想到一块。
“怎么可能?那个人当年……”在场有两个人见过少年时期的沃尔克希,一个是纱宛,另一个则是萨京,不过相较于纱宛皱着眉低语的模样,萨京的表情却依旧稳如泰山。
“是吗?为什么你会看到那场战斗?”萨京淡淡地问。
乌澈不回答,只是反问:“你知道‘镇魂歌’吗?”
“……这样啊,原来如此。”萨京似乎完全理解似地点头道。
“那是什么?”莱纳问,纱宛也一脸不解。
萨京思考了下后干脆地回答:“拜恩瑞德的秘密部队,或者说是瓦尔纳个人的秘密武器。”
“虽然镇魂歌到底是从瓦尔纳之前就活耀于地下还是由瓦尔纳自行筹建的这点不得而知,但当年的战役中,拜恩瑞德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攻破周边各国,这支神出鬼没的部队可说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莱纳和纱宛从未听过此事,他们一直以为拜恩瑞德之所以强大只是因为瓦尔纳手中握有动力之源的关系,因此听到这件事都瞪大了眼。
“这支部队之所以神秘,是因为他们会杀了任何看过他们的人,除了瓦尔纳之外。战争时期,总会有些村落或小型城镇一夜之间被屠灭,或者重要的哨口惨遭血洗,但没有留下一个能传达当时情况的活口。”
“那为什么老师会知道?”纱宛马上问道。若事实真如萨京所言,那应该没有任何人能传出这件事;总不可能是瓦尔纳自己招认的吧?
“还不懂吗?在那场战役中,桀亲自调查并成功消灭了这支部队。否则他怎么敢放心进攻拜恩瑞德王城?”
这时沉默的乌澈接着开口:“我不会忘的,那家伙──沃尔克希就是镇魂歌的首领!”
“虽然我很好奇你怎么能活着,不过如果沃尔克希真是当时镇魂歌的首领……看样子真的不能放着不管了呢。”萨京一面这么说一面直接起身离开,留下三人在房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萨京完全不怀疑乌澈的话,但莱纳很清楚,只有事态紧急时,萨京才会有这种反应,于是他叹了口气对乌澈问道:“乌澈,你还想杀萨京吗?”
“我并没打算杀了他。”乌澈的声音依旧冷酷。
闻言,纱宛少见地怒视着对方:“不对,你只是没有做到而已。”
“纱宛,先冷静一下,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纱宛有些不甘心地闭上嘴,但这时乌澈却笑了:“呵……也许吧,我大概只是期待你们有能力阻止我而已。”
“如果没有呢?”
乌澈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干脆地说出与刚才相矛盾的话:“那大概就和大小姐说得一样吧。”显然,若当时两人挡不住,萨京肯定会命丧当场。
面对那坦然的态度,莱纳也不知是被感染还是因为太疲倦而并不生气,只是问:“为什么?”
“如果第一战士之子加上那个被称为天才的大小姐,却无法阻止我在王城里杀人,那么面对镇魂歌──你们连阻拦他们的脚步也办不到。”
“镇魂歌,已经被消灭了不是吗?”
“但瓦尔纳还在……沃尔克希也还活着!”说到后面那个名字,乌澈双眼瞪视无人的墙面处,但焦距似乎又是对准着远方的什么东西。
在那之后,对于乌澈试着刺杀萨京这件事,因为萨京本人不在、莱纳与纱宛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次日,乌澈就像完全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出现在莱纳面前,而且两人在这种时候又凑巧被编到同一组的巡逻任务。
虽说是“任务”,不过这种菜鸟的打杂工作可完全不该是他们两个的身分所要做的,若是莱纳这种需要累积各种实际经验的新手也就罢了,但那乌澈可是从基层一路苦干实干爬到皇族卫队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个“凑巧”的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搞鬼;而这个人,至少就莱纳来说,除了萨京之外没有其他人选。
这次是白天的例行性巡逻,基本上是一伙人循着既定的路线在王城附近几个重要地点走一圈,平时士兵只会出手制止一些在王城附近还敢闹事的笨蛋,不过规定上倒是规定必须随时注意四周、防范灾厄于未然──也就是要注意各种细节的意思。
那项规定若要认真执行可就累人了,那范围可是小至协助民众日常生活、大至严防敌国渗透,说穿了就是个强人所难的准则,所以一般来说士兵们仅止于“知道”,但并不会身体力行──这些话是弘云告诉莱纳的。
这次莱纳这个小队的队长由弘云负责,不过这回没有其他队员在,只有三人。
对于这件事,弘云本人也完全没有头绪。莱纳这特例姑且不提,但现在身为队员的乌澈在级职上可是确确实实比弘云要高阶。以两人的差距,别说是让带领了,平时弘云看到乌澈可是只有敬礼问好的份啊。
除此之外,乌澈的性格并不像莱纳一样随和,而且那张冷酷的扑克脸看上去好像随时在生气一样,饶是弘云胆子大也被吓得不敢多言。
莱纳看在眼里也忍俊不禁:“弘云,你太拘谨了吧?”明明和乌澈会和之前还满脸爽朗地教莱纳如何在任务中偷懒呢。
“不,执行任务时严肃认真是我们身为一名士兵、一名克里斯王国的战士所应该尊崇的天命。”弘云回头露出清爽的笑容。
看到弘云这个样子,莱纳不禁想像如果米肯哲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笑他。附带一提,米肯哲目前也在执行巡逻任务,只不过他负责带领另一个小队走其他路线而没有同行。
虽然路上莱纳很努力想和缓那不知道该说是尴尬还是不协调的气氛,不过乌澈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没你的事。”
站得比较近的莱纳可以看见弘云的脸颊有些抽蓄;纵使如此,弘云还是勉强笑着回答:“我先到前面去巡逻,你们待会再跟上就好。”
看着弘云的背影,莱纳忍不住和平常一样对乌澈说道:“就算要赶人也总有亲切一点的方式嘛;这样可是会被怨恨的。”
“不****的事。”
“你还是和平常一样啊……”莱纳忍不住苦笑。
“你也是,和平常一样多管闲事。”乌澈的回答和平时一样冷淡,不过一直以来两人便是这么相处的,所以莱纳并不在意。
莱纳稍微沉默了会,思考着该怎么表达,然后终于开口:“……可以告诉我吗?你正在担心的事。”
闻言乌澈稍微变了脸色,但还是回答:“没有。”
莱纳没有看漏乌澈脸上那一闪即逝的动摇:“你应该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吧?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