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个?”一名外表看上去年约四十的神族向着纱宛的胸口伸出手,自然得就像是餐桌上帮忙递调味料似的。
已是精神体的那只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纱宛的身体,接着似乎抓出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个婴儿,一个头顶长着小巧如枯枝的角、浑身皮肤呈现粗灰色的婴儿──那是沃尔克希!
“这家伙……!”莱纳怒火中烧,下意识地举起咆龙。
此时沃尔克希忽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神族给抓在手中,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乱之情。
“该死!放开我!”沃尔克希尖声叫道,小小的身躯却是伸出了利爪与獠牙,比起过去那副嗜血冷酷的模样也不惶多让。
唰的一声,沃尔克希的身体瞬间被斜切成两截,接着寒光连闪,将沃尔克希瞬时斩为碎块。
收回银星的乌澈眼中掩饰不住怒火,消灭这个魔族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不过抓出沃尔克希那个神族对此只是耸耸肩;或许他是误会乌澈这种表现纯粹是人类对魔族的仇视吧。
“如你们所见,我们现在并没有和魔族一战的能力,最多也就是揪出这种未成形的魔族罢了。”或许是从碧玺那得知人类希望获得神族的协助,解决了诅咒问题后那中年神族这么说道。
“那么至少希望能够得到碧玺的帮助,或者是魔族的弱点……”
“魔族的弱点?他们不是被人类封印过一次了吗?”
“魔族是被人类封印的?”莱纳有些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是那场大战神族重伤魔族后令他们不得不隐藏起来休养生息。
看到莱纳等人惊讶的模样,那神族反而又疑惑了起来:“你不是守护魔族封印的人吗?”他提出这问题时,连碧玺都露出同意的表情。
“我们甚至不清楚所谓的魔族封印在什么地方。”
“这就奇怪了,你们的身体应该是一直生活在魔族附近的人类呀……”莱纳瞬间觉得有股恶寒从背后升起。
人类的身体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而改变,活在魔族之中就换变得更像魔族一些、活在神族之中则会变得更像神族一些──碧玺当日所说的话犹在耳边。
不远处,忽然有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你们是克里斯王国的住民?”
一回头,依然是个有着洁白双翼的神族人,可他的出现却又令人讶异。这个神族人外表约是三十岁,与碧玺一样有着实体,而且──以外表来说很明显是个女人,不管五官还是身材都与人类的女性无异,但不得不说,她很美,圣洁得令人不禁退却的美。
“堇青?你怎么变成这样?”碧玺瞪大了眼。
被称为堇青的女性神族摇了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倒是你,打算和他们一起去讨伐魔族吗?”
闻言碧玺摇头:“我们没理由主动攻击他们呀。”
“如果我说我打算和他们去呢?”堇青眯起眼,她的神态和其余神族人相比显然更近似于人类。
“那我就去。”碧玺回答得干脆,并非是因为他与堇青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他只是支持同伴的决定罢了。
“那就出发吧,去克里斯王国。”距离堇青出现也才是几句话的功夫,行动方向便直接给定了下来,实在很难不认为她与其他多少有些温吞的神族相当不同。
“要把城直接带过去吗?”
虽然已是精神体的神族并没有多大的力量,但碧玺归来之后,他和堇青就能够合作让整座众神之地动起来。
“嗯,人类们,准备好和魔族一决生死吧。”堇青英姿飒爽地转身,一展双翼腾空而起,碧玺也马上跟进,同时口中却还喃喃自语道:“堇青以前是这种个性吗……?”
两个神族各自漂浮在城的两端,虽然双翼舒展,但并没有挥动,而是发出淡淡微光。
此时整座城周围的一大圈障壁缓缓浮现出乳白色的轮廓,似乎与两人翅膀上的光辉互相共鸣着;整座浮空城就这么朝着西北方向移动了起来,速度以惊人的程度上升。
啪。
仿佛琴弦断裂的声音。
啪啪啪啪──
一声过后是接连无数的声响,浮空城的移动忽然受阻,前进的方向是无数细线交织成的网。
“这是……魔族设下的机关吗?”莱纳紧皱眉头,如果在这打起来他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然而事情却正朝着最坏的事态发展。
仅仅束缚住众神之地的黑线后方升腾起雾气,里头模糊不清的影子不断变化交错。
“他们在这开了桥啊……”一个神族低声呢喃,却看不出紧张的神色。
“‘桥’是什么?”弘云问。
“就是通往异空间的机关。”
“难道是魔界通道!”弘云立刻联想到魔族所控制的圆盘。
“要这么说应该也没错。”
“你怎么还这么轻松的样子啊?”沃琳忍不住问;她也与其他人一样预感到了大战的展开。
“不管他们怎么打也和已经死了的我们没有关系啊。”
“神族人还真是……太豁达了啦。”纱宛看到他们那副松散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还真是有点严峻呐……”或许是受到纱宛的笑容感染,洛甄也是摇头苦笑。
与那边相对基本还算沉稳的状态相比,这边可就慌乱得多了。
“啊哇哇哇哇……!毛毛,怎么办?”
“吼呜?”
“待在我后面。”乌澈冷声抽出银星;不久前凝结出那种程度的冰梯,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但他绝不会再一次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魔族屠戮,绝不会!
“好像来了。”莱纳低声提醒。几乎与此同时,魔界通道忽然碎裂,但并不是就这么消失了。
就像是当初被烈文宁宇以魔法转移似的,周围的景色忽地一变,原本黄沙滚滚的沙漠成了遍布青紫色液体的沼泽,到处都分布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怪物,那是魔族的魔怪。
除此之外,地上一株株长着獠牙的植物与怪物们也相互残杀着。沼泽中不断有魔怪爬出,同时落入沼泽的生物也会被毫不留情地吞噬。
“转移魔法,这群怪物好算计!”堇青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来,脸上是嗜血残忍的笑。
“桥也就罢了;魔族怎么会转移魔法?”随后而来的碧玺也满脸不解。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堇青咬牙切齿的模样配上她圣洁高贵的外表有些突兀,与其余神族的平淡神态更是大相迳庭。
被转移魔法整个置换过来的大地上,那些凶恶的生物一见到头顶忽然出现的阳光,纷纷停下了行动、抬起头仰望着,似乎有些疑惑。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紧接而来的是欢呼般的呐喊,瞬间就停止了互相攻击,而是像着四面八方散去,但──那是远方的状况。
接近众神之城的所有怪物全都目露凶光地朝这猛冲;它们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战胜神族,也不在意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只见一些没有飞行能力的魔怪随手抓起砂石、甚至是其他魔怪就朝众神之城扔。
这点程度的攻击当然是压根无法对众神之城造成什么威胁。
堇青高举右掌,浑身涌动起了让人感觉空气都变得浓稠的魔法能量,晴空忽然劈下了三道足有两人环抱粗细的青雷直轰地面、声势震天!
碧玺也没有闲着,同样伸手斜挥,数道弧形闪光向着缠住众神之城障壁的黑线气势汹汹地扫去;而障壁本身也完全没有影响到由内而外发出的攻击,直接给穿透了过去。
下一刻,怒火燎原。堇青的目的并不只是对付那些朝着这里攻击过来的魔怪,而是打算尽可能消灭更多与魔族相关的一切!
远处,数名灰皮肤、看起来身型与人类相似的怪物指着众神之城似乎正大吼大叫着什么。说也奇怪,原本杂乱无章的魔怪在他们面前却像是训练有素的宠物般听从指挥向着众神之城涌来。
“魔族,终于现身了。”堇青笑容中那种狂放的杀意给人的感觉,别说是其他神族,甚至已经超越人类的愤怒,达到了近似于魔族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了。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应该说,究竟是什么事可以让一个神族那样既强悍又淡然温和的种族产生这样强烈的愤怒与恨意?
还来不及奇怪堇青口中的魔族外表与沃尔克希的微妙差异,莱纳心中首先思考的却是堇青那副异常的模样。
不过接下来,他们亲眼见识到了为什么仅有二十七人的神族能够与数量庞大的魔族分庭抗礼、各霸一方了。
风雨雷电、地震烈焰,几乎所有自然界的破坏能量全都在两名神族弹指间进行挥洒。经过转移魔法置换后的沼泽区转眼间已是一大片火海、猛烈的狂风夹带着滚滚天雷四处横扫,甚至在这本是沙漠的地区已经聚起了厚厚的云层,空气中满是降雨前压抑潮湿的气味。
几个魔族各自聚集起大量魔怪朝着众神之塔包围而来,但他们一直以来让人类吃足苦头的人海战术对于这两个神族来说却并不造成太大的阻碍,甚至主要负责破坏黑线阻碍的碧玺后来都没有出手协助堇青,只靠她一人便让外头数以万计的魔怪与魔族完全无法接近,或者说压根没办法碰触到众神之地的防护障壁。
对人类总是占尽优势的魔族此时像是蝼蚁般不断被各种大型魔法绞杀,看得原本还担心着此地不利战斗的莱纳一干人只能是目瞪口呆。
“你们接下来也要参与和魔族的战争吗?”有个神族过来搭话。
“对。”莱纳代表回答。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他们打算向神族提出的要求,现在倒像是他们主动过来帮忙似的了。
“这样啊……那你们跟我过来一下吧。”
“咦?可是这边……”莱纳忍不住回头看向此时已经像是炼狱般的战场;虽然其中没有人类,但还是令人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与恶寒。
“你也想打他们?”
“不,我是担心他们两个……”
“担心他们?为什么?”神族疑惑地问了一句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又说道:“虽然他们把整座‘牧场’转移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数量这么少……”
虽然把这称作“数量少”这点令人感到错愕与恐怖,但若说原因,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萨所柯里散布出去的大量魔怪以及几日前在震天关的那场战役。
知道这些魔族无法对两人造成威胁后,当下莱纳也不再犹豫──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做个了断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