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江水寒的那篇文章还是上了学校的报刊,只不过被安排在了比较不显眼的地方,其冷落程度仅次于中间的那一条条笑话。当然这仅仅是文章位置的冷落,并不能说明同学们阅读的冷落,学生们拿到报纸的第一眼绝对是看夹在中间的那些幽默笑话,看完之后再往其他地方扫描。
报刊位置最显眼的地方,当然是学校领导的那张大头像了,随附着官方文体的长篇大论,但是学生们往往懒得去看,在他们来看这根本不算什么新闻,现在流行的都是明星吸毒,从来不流行非法贩毒,更不流行既不吸毒又不贩毒的领导,所以整个报纸的价值往往体现在夹在中间的那几则笑话上,大家看完笑话接着笑话报刊。但是这次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江水寒的那篇文章。
还是女孩子细心,最先注意到该文的是一个女生,这个女生显然是看到此文不同寻常,连嘴里的零食还没咽下去的时候就大叫一声,是什么样的文章能连一个女生的斯文都可以牺牲?虽然斯文一词好像现在只属于男生。
紧接着,大家又恢复了报纸刚发下来的那种热情,大家争相阅读那篇文章。
有人大喊:“哦,原来是咱们班同学的文章啊,来,看看。”
“什么,原来这小子是咱们班的?不会吧,这名字这么生僻!”
“我记得开学点名的时候有这个名字,不过人是哪一个倒不知道。”
“你还别说,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名字越看越熟悉!”
这两位此刻正坐在江水寒的后面,江水寒似乎连他们的心里话都能听清,江水寒想让一个作家最悲伤的往往不是没人看见自己的作品,而是看见作品的人对自己一无所知,尽管江水寒认为,言谈寡淡之人必然刚开始不受大家了解,但是一个班级的同学时间长了就像旧时包办婚姻的夫妻,总会潜移默化地互相了解,但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形象在大家眼里是千里孤灯,隐隐晃晃的像是鬼火,好不容易有人看见,但随即是一片惊叫。
这不,周围的一哥们率先从水寒的书本上看见了他的名字,惊讶的大叫一声:“哇塞,这个人果然是咱们班的!”
江水寒随声附和道:“对,我也觉得你是今个刚从其他班搬来的。”
这一回复有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效,果然,那人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刚刚兴起的激动之情硬是被江水寒看似温柔实则凶残的回复愣生生地浇灭。
过了良久,江水寒认为自己明知那人和自己同班,还要明人说暗话,实在有违君子之道,出于自己的愧疚,江水寒向那人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和我同班,不好意思啊!”
那人脸上挂着复杂的神情,脸上的横肉错综复杂,实在不忍长期视之。
水寒紧接着说道:“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人缓缓地说道:“我明白!”
说完这人就走了,走的是那样的风尘仆仆。
放学去往食堂的路上,江水寒低着头在心里大呼过瘾,心里淤积的东西终于得到合理的释放。低头回味的江水寒没看见远处梁若彤和古月向自己打招呼,这使得古月在老远大喊:“江水寒!”
江水寒顿时抬头望去,只见二人气势汹汹,怨气十足。江水寒赶忙跑过去说道:“两位,实在不好意思,没看见。”
梁若彤却温声说道:“水寒,你在报纸上的文章我们都看了,写得不错,加油啊!”
江水寒难得听到梁若彤这般温声细语,顿觉身上酥软,有点站立不住。而古月则还是一副跋扈之相,不过很快转为淑女。
“哎呀,也就马马虎虎地在那上面刊登了,出丑了。”
“啊呀,你谦虚个什么嘛!写得好就是好,我就觉得不错!”古月说道。
江水寒心里说不出的喜悦,这喜悦迅速表现在了行动上。
江水寒说:“今天我请你们俩吃饭吧!”
“哎呦,一向吝啬抠门的江水寒也有请人吃饭的时候啊,真是世所罕见,我可清晰的记得你在那破食堂请我吃饭的事啊!”古月说道。
“那还不是你容许之后才在食堂里请的嘛,你要是说去餐馆,我肯定去!”江水寒说。
“我说不去餐馆就不去啊,这是客套话懂不懂,哪日我们的若彤过生日的时候说不让你买礼物你就不买啊?”
“古月——”在一旁的梁若彤对古月说道。
古月朝两人做了个鬼脸。
走到餐馆的时候,江水寒摸了摸口袋,暗叫不妙,早上换了裤子,原本想是想过新的一天,却不想这辞旧迎新的缺点就是新的东西不怎么样,倒把旧的好东西给辞掉了。
江水寒此时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只往下冒,焦急万分,只怪自己不该逞一时大方。
古月和梁若彤已经进了餐馆,而江水寒却迟迟不进,古月纳闷道:“这小子请个客也这么磨叽。”
梁若彤说:“我出去看看。”
梁若彤走近,见江水寒两手揣在口袋里,神情一片委屈。梁若彤走近,回头看了看古月正在餐馆前台看菜谱,连忙从自己口袋了拿了二百块钱塞到水寒手里,说道:“赶快进来吧!”
江水寒想自己平日里虽说不上积善成德,但到底也是不昧良心。却不想老天爷连自己得意时的欢悦都嫉妒,非要在自己高兴地时候想法子让自己出丑。
江水寒想今天又欠梁若彤很大的人情。
回到宿舍,姜康和任丰正在宿舍里。江水寒一进门,姜康就凑在江水寒耳边悄悄地说道:“兄弟,你得罪任丰了!”
江水寒向任丰看去,果然神情肃杀。江水寒蹑手蹑足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悄无声息地躺下睡了,江水寒想这任丰到底是高材生,自己的那篇文章虽带着嘲讽,但是嘲讽的隔靴搔痒,尺度自认为把持的很好,不成想这任丰偏偏在这方面这么敏感。江水寒想一个理工科卓越的高材生,感性思维定是迟钝不堪,但是理工科学生,特别是高材生有着特有的敏感公式,这个公式在一系列逻辑的推证之后会很清晰明朗的指向作者的主旨和写作目的,而任丰在严谨的推证下得出了该文直指自己的结论。
这下子倒好,任丰两个星期没有和水寒说一句话。两个星期之后,在姜康的调节之下关系才得以缓和。
此时,学校的九十周年校庆马上开始,校园里的板报上已经全部换上了学校的光荣历史,自建校以来出了多少个院士,多少的重大科研工程之类的,还有谁在某年某月题了词之类的,为校庆造势。
校园里的文艺腔调也逐渐在提升,一片深沉的爱国荣校之情在校园里面洋溢、沸腾,但就是丝毫不见蒸发的势头。
特别是艺术生,音乐学院的学生,平日里在这所理工科主导的校园里身份得不到别人的重视,一直愤愤不平,此刻正是挥泄自己愤慨之情的大好时机,你看校园内那乐此不疲的音乐排练,所动之情是那样的激壮而深情,豪放而婉约。
江水寒想这次梁若彤肯定能够一展才华了,据姜康说梁若彤还是音乐学院的院花,当时江水寒听见就非常的不舒服,长得漂亮是认同的,但就是不愿意别人称她什么院花校花,这年头什么校花院花基本上和高官富商包养所挂钩,此花与古代青楼的花魁在意义上是几近相同的,这也算是传统文化的传承。
这次音乐学院算是重头戏,因为美术生的写意在舞台上演出效果不那么能引起轰动,因为台下观看演出的领导们艺术细胞的贫瘠,只能看懂衣服少而动作多的女生的舞蹈,还有同样衣服少而音色好的女生的歌唱,至于为什么着重说女生是因为领导大多是男性的缘故。
在这段时间里,每天早上都是被音乐学院的学生时而悲壮时而热情的歌声唤醒,艺术生唯独在这种时间内会早起,平日里那些艺术生不光注重艺术,还注重自己的脸色。而保持脸色好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保持很充足的睡眠,任凭学校怎么三令五申迟到后果都令这些姑娘们无动于衷,当然漏说了还有男艺术生,不过在此处,可以一并说之。
平日里,那些艺术生们自然容不得自己花容有半点失色,在雨天,女艺术生总会在男生的雨伞下放心走过,雨点不会是自己淡妆。而在晒天,她们也会在男生举着的遮阳伞下面悠闲的走过,不能使紫外线破坏身上任何一块白皙的皮肤。
所以,其他理工科学院的男生只会把艺术生的艺术造诣与容貌描述地休戚相关,容貌好的,艺术就好,容貌差的,那也是好艺术,那是所谓突破常规的艺术,而最倒霉的就是长相平庸的艺术生,波澜不惊,于是我们大喊艺术似山不喜平。
而最苦了的当然是那些理工科学院的女生了,这里的女生不论能不能考上研都可以被人称为女博士,这是唯一的好处,使自己的学历蹭蹭往上冒,这是现如今好多官员都羡慕不已的,能使自己年龄小而学历高。
她们对艺术生当然是讥讽多于赞美,她们老是强调内在美,因为外在美体现在整张脸上,而内在美则仅仅需要一张能说的嘴,是美是丑,全由自己掌控。
这些女博士们就是这样,当然女博士中也有容貌极佳的,这些人们是其他女博士们的公敌,一个人岂能在两个阵地上同时站脚?要么是外在美内在丑,要么是内在美外在丑,在这种事情上必须旗帜鲜明,不得半点中庸。
当然,毕竟学校的宣传搞得让人以不关心校庆为耻,所以这些女博士也想着法子为校庆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