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指!”
雪山派的独门绝学。
秦婉慈震惊的脱口而出,神色也是一变,手却更紧的拥住了师傅的双足,感觉师傅的身子刹那间微微颤抖。
软轿里走出的那人,也不见如何举步,却瞬间便到了天心阁阶下。仿佛是方才一阵急促的赶路让身子有些不适,微微咳嗽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来到台阶下,站到自己的爱徒笑春风和冷莲香之间。
“师…师父!”心底一宽,笑春风感觉神志随着血液的流逝慢慢模糊。他今夜本是瞒了师父孤身潜入移花宫,本以为盗取了青鸾花便可迅速返回——却不料,刚刚从昆仑雪域的师父竟得知了他的动向,连夜带人追了过来。
雪山派的掌门独孤无敌没有答话,甚至没有看弟子一眼,脚尖只是一挑,地上的流光剑倏地跃起,落入他枯竹一般的手中。
“莲香,当年负了你的人是我!””脸色枯槁的男子振眉,神色复杂的看着雪发白衣的移花宫宫主,隐隐的有些爱怒交加,却又带着掩不住的惋惜,“你想报仇大可以来找我——只是,你若要害月儿和春风他们,我却不会答应!”
秦婉慈方才急切间抱住了师傅,生怕她又要加害笑大哥和小师妹——然而,回头看着雪山派的掌门对师傅拔剑说的那番话,她心中一阵翻涌,感觉无数复杂的悲欢情仇就涌上心头。
轻咬贝齿,脸色在白发的映衬下越发惨白,冷莲香却站着一动不动,眼看着雪山派的弟子们涌入山门,火把照耀的移花宫后山上荧荧的磷火都黯淡了不少——十五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雪山派大举进入移花宫!
秦婉慈感觉师傅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却转瞬平定如初。冷莲香手持长剑,看着台阶上相依而坐的一对人,眉间似乎有什么动了动,然而,却只是漠然的回答:“独孤无敌,你的徒弟勾引我的爱女,私自窃取移花宫镇宫之宝青鸾花意图逃下山去——我清理门户,理所当然。”
“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冷面女子,独孤无敌忽然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当年文雅秀丽的莲花仙子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不近人情!
“好,事到如今,万难善罢甘休——移花宫宫主,恕在下冒犯了!”独孤无敌脸色肃穆,缓缓抬手——十五年了。他忍了十五年,躲了十五年,想不到,终究还是要来一个你死我活才能罢休!
“独孤掌门!师傅!”有些惊惧的,秦婉慈脸色苍白,有些求助似的望向一边的小师妹。然而,冷月的一颗心此刻全系在了笑春风身上,见他伤重昏迷,身外的一切根本入不了她心头半点,她用嘴角扯下了雪衣的一角,目不转睛地帮雪域华佗包扎着伤口。
“婉慈,你放开手。”冷莲香的声音依然缓缓响起,冷定,带一丝肃杀之气,“把碧雪剑捡起来给我。然后,回去,把师妹们都叫起来——今晚移花宫有生死之劫。”
婉慈抬头,定定的看着师傅,又回头看看雪山派的掌门真人——十五年了……这两个人,都变了那么多。然而,依然如同昨日般,在天心阁前拔剑相向。
“师傅,十五年了,师傅!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何苦要兵戈相见——”没有一丝星光的夜里,秦婉慈忽然横了一条心,将那个埋葬了十五年的秘密喊了出来。
“住口!婉慈,你给我滚一边去!”陡然间,冷莲香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目疵欲裂,盛
怒道,顺势抬起足一脚想将死死拦着她的女弟子踢开。
秦婉慈当胸受了一记,然而却不肯松开手,眼里含着泪,对着长发高束的独孤无敌嘶声大喊:“冷月是你的女儿,是师傅和你的女儿,你们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这句话,如针般刺入每个人的心脏。连刚把笑春风扶入雪山派那边软轿歇息,怔怔守在他身侧的冷月,都被针刺一般的跳了起来。
“滚开!”冷莲香的脸色一连变了数变,用力踹开秦婉慈,“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婉慈被师傅毫不留情的一击,顺着台阶一路滚落下来,独孤无敌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的去势拦住,扶她起来。仿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雪山派的掌门剧烈咳嗽起来,气息平甫,挥剑指向前方的白发女子。
“师傅,冤冤相报何时了。”眼里有盈盈的泪光,婉慈回头,急切的拉着独孤无敌:“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难道非要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么?”
独孤无敌只是越发激烈的咳嗽起来,身子都佝偻了下去,转瞬间,婉慈见他鬓角的几丝白发在她眼前晃动——十五年前那个英武俊杰,如今居然如此的憔悴了啊……
“该有个了结了。”好容易喘上了气,独孤无敌直起身子,感激的看看身侧的移花宫女弟子,然而话音却是坚决的,他推开婉慈,把剑怒指,一步步走上去:“所以,莲香……今**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大言不惭。”轻哼一声,冷莲香悲愤地扬了扬眉,“十五年前的剑下败走之徒,今日还敢言胜?”
“十五年前是我让你。”独孤无敌眉间有一丝凄凉,说起往日,他便有忍不住的缕缕心酸,然而他的手依然坚定的握着流光剑,“今日,我必不会再让。”
冷莲香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高而瘦峭的男子提剑一步步行来,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拔剑,眼睛里有隐秘的笑意:“好!今**我再分一个高下如何?胜了,你便拿了青鸾花,带着月儿他们走——胜者生,负者死!”
“这一次无论胜负,我们……都不必活了。”独孤无敌瘦骨嶙峋的手指握着剑,忽然间回答。然后,剑动,招出。
冷莲香反手拔剑,眉目间竟是怨毒之色,死死的看着面前刺过来的剑芒,忽然清啸一声,抽剑凌空——片刻之间,游走神庙四处,仿佛化身千万,紫红色的光芒陡然间笼罩了整个庭院,剑气凌厉的让人不能喘息。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娘。”忽然间,一个声音清冷冷的响起来。冷月飞掠而来,张开双臂插在了两人中间。
剑芒豁然收减,冷莲香的脸色白了白,贝齿紧咬着下唇,许久,才幽幽道:“滚开,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娘,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漆黑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白衣女子缓缓睁开哭喊道。
——黯淡的天幕下,没有一丝星光。
“轰——!”一掌将女儿排开,碧雪剑带着凝重的杀气横扫而去,冷莲香的眼底杀气狂涌。
庭前剑气横空,纵横凌厉,一干旁观者都被逼得连连倒退,到了楼梯口上。
晚风奏响,黑衣的独孤无敌和白衣雪发的冷莲香展开剑幕,又是两声冷锐的金属交击之声。
猎猎的长发如同闪电般交错飞舞,瞬息万变,碧雪剑如同流星,瞬忽来去,空灵不可方物,没有刹那的停顿。冷莲香拂袖回首,手中的长剑突然幻成了两道影子,同时分刺独孤无敌的左胸和右肩,一点寒芒迅速一分为二,宛如白云骤合又分,无从判断何虚何实。
剑入血出,嫣红嫣红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独孤无敌的剑光在手指下陡涨不定,却始终不曾真正挥向近在咫尺的女子。
“哈哈…!”冷笑了两声,冷莲香划臂而立,怔怔地望着被自己一剑定住的人。
“独孤无敌,你今天是跑来送死了,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你错了,往日的冷莲香早在十五年前被你丢弃在兰溪边上时就死了,如今的我是移花宫的宫主,你死在我的手上,可有怨言?”她的神色有一抹暗夜中才有的绝美,一头的白发随风飞舞着,像一团白色的雾气笼罩着她。
嘴角的血花冒着泡泡泊泊地流淌了下来,独孤无敌身形不稳,苍白的脸上闪出一丝惆怅之色,他以剑支身,方才不至于倒下。
“咳咳,莲香,我死了,你放他们走吧!也不要再恨了,那样太累了!”声音低弱而颤抖,流光剑在他的手下摇摇欲坠,他定定地看着昔日的情人,眸色里有一抹凄楚的寒光,“放他们走!”
这个瞬间,独孤无敌只觉胸口撕心裂肺的疼,举步维艰,虽然极力压住了咳嗽的声音,可那无声的咳却依然带出了一口口的血,从唇角慢慢溢出,眼前的一切仿佛模糊了。
眼里的煞气宛如清晨的雾气般消失,嘴角泛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冷莲香的眼睛有错愕的光芒一闪即逝,看着这个将死之人,心底忽然空落落的。
怔怔地看着她,独孤无敌崩溃般地放开了剑,一个箭步跪倒在她跟前,“莲香,莲香,莲香,让他们走!”他一叠声的唤她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握剑的手垂了下来,忽然间仿佛生气散去,冷莲香对着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布衣男子轻笑,忽然缓缓抬起手掌,缓缓运气。
“不要!不要!”匍匐在不远处的冷月晶莹苍白,挣扎着扑过去。
凛冽的掌风带着汹涌的气势,狠狠地击下,空气中隐约有血腥味凝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