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日月神教!是夜,月色银白无霜,月华如水,繁星满天,空茫的洞庭湖泊上一片雾气妖娆。
无数身着苗疆服饰,头披黑色斗篷的黑衣傀儡们,齐齐地跪立在殿前广场上。眼色虔诚而呆滞,他们双手高举,对着远方天际的一抹寒月,膜拜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这是日月神教一贯的教例和信仰,每逢月圆之夜,两广云滇之地的教中弟子必须如约而至,赶回本部,举行盛大的拜月仪式。
一袭白衣翩翩胜雪,身轻如燕,徐徐地飞了过来。粉色面纱后面的一双眸子漂亮得不可方物,像是一块空灵的黑水晶,眼底有隐忍,有倔强,有凄迷,有清逸,还有不谙世事的纯真。夜风撩起了她如夜岚一般漆黑神秘的长发,璎珞上的七彩银铃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碎响,她轻盈地一转身,拂袖而下,端坐在了广场中央的魔兽柱上。
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流出了一汪冷热交织的华丽波澜,她静静地抬起双手,平举至眉心,做了一个教会的起手式。
“枝上繁花,天心月圆!永葆我教,天命祚长!”白衣女子右手轻轻抬起,捏诀的玉指凌空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灵气的召唤,广场上空的一轮圆月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扩大,皎洁的光晕散过凌风熠烁的星斗,铺天盖地而来,霎时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乌压压一片的人群顿时欢声朗诵起来,披着银色月华的身形前附后倒不停,情形十分诡异。
月潮陡涨不定,诵经之声越见猛烈和亢奋!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欢愉而恶毒的神情,口型快速变动,似乎在诅咒着什么一般。
“所有的灾难和痛苦终将过去,永生的子民会受到月神的庇护,冤死的魂灵将会被送往无涯的彼岸转生。”
激烈之后,愤怒之后,冰炭摧折之后,痛苦犹如天际遥远的歌声,在掩上耳朵的时候没有痕迹的渗入心灵。
白衣女子缓缓睁开了清泠的双眸,挥动的手臂也仿佛无力,那样梦幻的身影,坐在空旷的玉墀上,带着一身让人沦陷的迷茫。山河永世,千秋万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挥一挥手里的权杖就是沧海横流,尘世翻转,然这一刻,她的呵气的声音却只是低下去、低下去,仿佛一直低到那些不可逆转的光阴里。
——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蝶舞,蝶舞,多好听的名字。
斜倚画屏思往事,花枝满庭彩蝶舞!
如同清晨竹林间的山岚,宛若冬日红梅上的白雪,惆怅得像从指间轻滑而过的流水落花,缥缈得似是枕上残留的令人唏嘘的浮生迷梦。然而曾经有着这样温柔多情的名字的少女,却偏偏是一个一抬手刀光鞭影,一句话血流成河的修罗魔刹。
可笑,可叹,可悲!岁月的沧桑洗涤了她原本柔脆而善感的心,无数无辜生命的鲜血在她的冷笑中绽放。回不去了!回不去去了!如今生为魔宫圣女的她,只有通过不断的杀戮来麻醉自己。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不想让自己有回顾往昔的机会。
“圣女……”脚下忽然有人轻声禀报,白衣女子一怔,才回过了神。面纱下,她的脸庞苍白如雪,眼睛里有心力交瘁的散乱光芒。
日月神教的白衣圣女眼睛略略下扫,看着广场上埋伏着的魔教弟子,他们都恭敬的匍匐着,不敢抬头看教中的神话一眼。
凡教中的男性弟子,见教主与圣女,必匍匐低头说话,违者剜目。平日里,连她走的路上都必须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如果她走过后白色的裙衣上有一丝污痕,那末当值的弟子就难逃处罚——甚至,如果有人无意从她的影子上踩过,都要被跺足。
日月神教几百年来的严厉规矩,造就了教主和圣女两个人在教中的无上权威,甚至在整个滇中云贵,百姓一提起日月神教,都不敢直呼两个人的名字。
她曾经很不习惯这样的俯视,特别是她刚刚来到日月魔宫时——那时,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孩。然而,日子久了,便也是习惯了。
再久下去,对于匍匐在脚下的一切,便不再在意。
“教主有令,令你速速去光明神殿!有要事相商!”
“领命!”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没有感到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