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跳出了远方的地平线,经过了一夜的恶战,天已渐明。落英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马蹄声得得不休,僵硬而空洞。伏在马背上的男子,低垂着头,披散的黑发下,血污弥漫的脸颊显得无比狰狞和恐怖。因为时间还早,大街上没有人,但是识路的骏马仍然载着身子歪斜的主人,慢慢地往风云堡的方向走去。
朱红色的大门口外,有守卫们重兵把守,“嗵”一声闷响,来人从马上栽了下去,平躺在了大道上,再无丝毫生气。
守卫们回头看了一眼,把剑走了过去,待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惊恐之间多了一份欣喜。
是劈波堂堂主江浪!
这是沐易航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失败!!!
风云堡的正殿里,一袭白衣的英俊男子傲然地挺立在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鲜亮的殷红点缀在尊贵的明黄之中,隐隐泛起了一层朦胧的赤金色,笼罩着整个大殿,烘托出一派威严与沉稳。
沐易航居高临下,睥睨斜阳,环顾而望,众属下缄口噤声,大殿之上立是庄严肃穆,带出一线阴霾诡异。
“这日月魔教当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嘴角堆起一弯寒笑,眼底有一丝冰雪,他面沉如水,冷冷地开口了,语气不急不缓。
“以属下之见,魔教是以邪门法术自居,才得以击溃风云堡那么多的人马!”
“是吗?”语气陡然加重,沐易航负手一侧身,眼眉微微挑起,眸子冷然犀利。
“这次霹雳门之战,魔教的用意只在夺取其火药暗器,一连派出鸟灵军和日月圣女齐齐参战,我们的人马死的死,伤的伤,活着回来的,没有——没有几个人!”说到后来,声音已轻不可闻,那位属下只得把头埋得更低。
沐易航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脸色渐渐严肃下来。
看来这日月魔宫的确是不容轻视的,风云堡派出去的大队人马在一夜之间竟然死伤殆尽,看来要想彻底铲平它,光有一身好武功还不行,必须找到破解其邪门巫术的法子才是!
——
脚步未行至那片静谧的竹林中,却已听到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很空洞,很轻浅。
沐易航豁然止步,他的眼眸如春风一般横略而上,凝视着远处的一片翠滴的绿林子。
竹林子里淡淡的咳嗽声渐渐隐灭了下去,只传来了一阵阵“簌簌”的,狂风钻进树林的响音。
青石小道上,几名彩衣侍女端着药盏轻轻地走了过来,一见当道之人,立马站直了身子,恭敬地的轻唤一声少堡主。然而白衣公子却只是淡淡的点头,也不回应,只是静默的看着前方翠竹林里的榻子。
“二位高人,意下如何啊?”榻上静躺之人,枯瘦的双手微微向前探出,脸色苍白而俊朗,怔怔地问。
“莫先生,这日月魔教虽是今非昔比,沐公子心思细密,筹划滴水不漏——既然有助于剿灭魔宫,这些小事贫僧和张道友自然不会推辞!只是这一卦算得确实邪乎?”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身旁一位带着紫金冠的老道眯起眼睛沉吟道。
“枯荣轮回,克星出现,主大凶啊!”榻前,须眉花白的老僧双手合十缓缓地补充。
步履轻若流云,飒飒飘过,沐易航微微笑了笑,缓缓地走了过去。
“少堡主来了!”他还未行至榻前,带路的紫衣女子已盈盈地喊出声。
话音一落,竹下三人一起回过头来。
一僧一道的神色,刚开始是有些审视意味的——毕竟,对于这样一位名动天下武林的英才,没有人不存有好奇心,即使方外之人也不能免俗。
然而,等视线投注到这个站立在碧水旁的白衣男子身上时,无尘大师和清风真人的眼色都略微一怔。然后沐易航看见他们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底下轻轻移动掐算。
他忽然有些厌恶起来……又是命运。
这些懂得术法的人,太执着于所谓的宿命和预言。
如果看见命运让人变得懦弱……那还不如看不见。
“沐公子。”两位术法大师分别起立,致礼,他也是静静地回礼,却没有出声。
再度往沐易航脸上一看,无尘大师和清风真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仿佛同时看见了什么。心照不宣的,两个人便同时告退了。紫衣女子蹙了蹙眉,疾步跟上了师父的脚步离开。
“好久不见。”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唯有风敲竹叶的声音,沐易航仍用平日那种平静莫测的眼神远远地注视着榻上的长者,苍白淡漠的唇边露出微微的笑意,“师父近来可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