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那时，她拖着长长的蛇尾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游走。满眼的从容，仿佛所有的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段慕川没有呼唤她，他害怕自己认错了人，她不敢呼唤她，他害怕她不是她。
言幼珍踏上城墙，看一片烟火海，自己却无能为力。看着妖族狂杀人族，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谁也无法体会她的内心是怎么的一直痛苦，绝望。
一阵风吹过，言幼珍悲痛地看着言情的景象，昔日的河山，已经被血色浸染。
言幼珍看见了城墙下的段慕川，淡淡一笑。纵身从城墙上跳下去，她不敢睁开眼，不是怕死，她是害怕眼前尸野遍地的大地。
站在城墙下的段慕川就眼睁睁看着她摔下来，没有去接住她。反而在她摔下的那一刻，用剑指着她：“妖孽！”一切都已经猜到了。
他算不上心系天下，可妖族与人族，他一定会选择人族的，这是一种身为人类的本能。
言幼珍抬头看见段慕川眼里义愤填膺，握住他手中的剑，不止是手颤抖，就连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好似下一个字，她就说不出口了：“你说过，会信我，你骗我。”
“我骗你又如何？我只对人类守信，妖孽！”段慕川不以为然，骗她又如何，妖孽从来不值得信任。它们只会言而无信，他们只会残忍杀害人类。
“好，当我眼瞎！”言幼珍用他手中的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一下不死，再来！
段慕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爱之人如此折磨自己，他怎么不心疼？
段慕川大义凛然，大义灭亲，为了人类的安全，亲手杀了那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那个曾经宠上天的妻子。将来史书会是这样记载的吧。言幼珍冷笑了一下，原来，段慕川那么在意世人评说吗？他那么在意青史书卷如何描述他吗？
段慕川看着终于把剑从她的手中抽出，剑划破手掌，言幼珍轻哼了一声。段慕川紧蹙眉梢，说道：“我想听你解释。”
“不作解释。”言幼珍不认为解释他会听，他八成会想成是她的推脱之词。浪费那时间作甚？
——二人纠纷本以为会结束，她想不到段慕川会去找她。
段慕川放弃轮回，在奈何桥边大闹了一番，逃出阴间，返回阳间。被其他的孤魂野鬼欺负，后来遇见尚墨卿，他救了他，并收他为徒，教他法术，还赠送了一把笛子给他。尚墨卿觉得他可以自己去游荡了，就放他走了，段慕川走后就一直寻找言幼珍。一找就是几百年。
——言幼珍这才明白了，段慕川所说的“你不会”是何意。她真的不会放弃什么去与段慕川归隐，她放不下朋友，家人，乃至大地。
“阿川，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可以放弃所有与你一起不问世事。”言幼珍握住段慕川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小珍，我信你，这一次，我一定信你。”
“阿川，我还是想去告诉航帆，无论青史如何杜撰，后世如何评说，只要能相守，什么都可以抛却。”言幼珍正要去告诉航帆，段慕川拉住了他。
言幼珍毛毛躁躁，段慕川心思缜密，他们刚好。段慕川摇摇头，以示她不要去，他知道那种感觉，求而不得的感觉，既然航帆选择了看他们度完一生，那便随他们去。各有各的想法，况且，姜依凝可是明说了，航帆会杀曲芸，说是说因为怨气，段慕川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一般情况下，不对刘岸蒙出手，他是不会动手的，难不成，曲芸会对刘岸蒙动手？应该不会，难不成被控制了？这种概率比较大，毕竟还有几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人情世态总是变化莫测的，没准清晨还神清气爽，下午就病殃殃了。难说，难说。段慕川也是做过人的妖，他不怕生老病死，他怕生离死别。只有妖，才能在一起的时间长些。而且，如果都是妖，就不会排斥，这样多好。
言幼珍只好放弃了，她拉松开他的手。又想起尚墨卿给予了段慕川帮助，决定好好答谢一番：“那，我们带些东西去太子府，我得好好向尚墨卿道谢。”
“不必了，他那个老东西，年年寿辰我送的礼就够了。不必破费。”段慕川一想到这几百年来送给尚墨卿的礼，心都在滴血。珊瑚，琥珀，玛瑙，那可都是上好的宝贝。他翻山越岭，给他寻来，嗯……尚墨卿居然还嫌弃琥珀，又丢到了一片松脂里。他真的懒得提起那个人，简直头都大了，心都小了。
“你何时，如此小肚鸡肠了？”言幼珍取笑了一番，她可不记得，段慕川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自己可不缺钱。
“这不是小肚鸡肠，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我最讨厌那老东西了。不是我说，他脾气暴躁，贪财好色，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这也算了，我可是他唯一的徒弟，还对我拳打脚踢。”
“阿川，别说了。”言幼珍小声提醒，还给他使了个眼色，段慕川太专心以至于完全无视了她。
“小川，那为师还真是对不住你啊。”
“……”段慕川汗毛直立，兢兢战战，不敢回头。言幼珍朝他笑了一下：“夫君，我听见小文找我。你们玩，我先走了。”
段慕川的世界顿时一片灰暗，不是说好了一起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说话不算话的人。真是实力派坑人。
“小川，听闻你对为师很是不满，来，我们谈谈，你对为师究竟是个怎么讨厌。”段慕川一听见尚墨卿严肃阴沉还有些玩笑的话语，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每一处他发出这样的声音，就一定没有好事。
“师傅，师傅，您听错了，听错了。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翩翩公子，走路还散发仙气。简直活脱脱的美男子啊，塞潘安，比高长恭还帅……”段慕川真的是把能想到的，都说出来了。
“够了……我都听不下去了。”尚墨卿摇摇头，三界前十的美男居然来夸耀一个前五十都没进的人，真是心寒。
“师傅，说正事，您找我有何事？”一秒变正经。
“哦，对了。小川，航帆的事情你们别插手，我方才去看了他们。我感受到了航帆体内有怒火，很大的怒火，我有叫雪柔调药。”
“调药？”
“我是怕航帆会强迫刘岸蒙。”
“他说不会的。”
“那是他有意识的时候，若他失去了意识当如何？你回忆当年你失去意识的时候。”
段慕川可不敢回忆当年，真是想想就吓人。急忙转移话题：“那他可能会学习朱菡宸？”
“十有八九。”尚墨卿点点头，而后又无奈摇摇头，“曲芸应该只有三年寿命，这三年里，不知道航帆怎么过。”
“三年？她比岸蒙大？”段慕川不可思议看着尚墨卿。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曲芸比尚墨卿大，三岁，难道女大三，抱金砖？迂腐。
“是啊，你不知道？”
“您怎么知道？”
“羊肠小道消息。”
“您还真是闲。”
“小川，我千里迢迢来到这，我今晚不想回去了。”还没等段慕川回答，他就大摇大摆走进去了，“小文，我今晚和你挤一下。”
段慕川苦笑看着他，千里迢迢是什么？就一炷香的时间，他居然用千里迢迢来形容。真是厉害的一个人，不，是一只妖。
段慕川遮住耳朵，不出意料，立即穿出叶弘文杀猪般的叫声：“不要！”
“不能那么无情啊……”
最后……他还是留下了，还是和叶弘文挤一个房间，那里可是只有一张床啊。
叶弘文倒头就睡，尚墨卿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甩在叶弘文脸上。叶弘文惊醒，阴沉地看着他：“为何突然打我？”
“我睡不着。”
“与我何干？”
“你陪我说话，我送你一样宝贝。”
“不要，我要睡觉，我是凡人啊，没有你们妖的精力。”叶弘文不耐烦地看着他。他本来就不打算留下尚墨卿，他居然厚脸皮去抓叶德地衣袖，求他让他留下。叶弘文嘴上没有说话，心里是很反对的。
“小文，你觉得，航帆会不会可怜？”
“可怜。”
“那你可讨厌曲芸？”
“讨厌。”
“你……”
“你好烦啊，我要睡觉，明日我还有事呢。”叶弘文慵懒地翻了个身。
“何事，说来听听。”
“还不是我爹，居然催促我成亲，我是懒得。本来就有姐姐管我，还要有一个啊，我不烦死。”又一个不愿意成亲的。
“那你想怎样？”
“姐姐说，我寿命不长了，我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且真的待我的人度过这几年。”叶弘文一直就是这样想的，若要他和刘岸蒙一样娶一个不爱的人，他选择出家。
所谓夫妻，不就该相互喜欢吗？若一方不喜欢，那样纠缠了一辈子有何意义？
尚墨卿没有再说什么，叶弘文转身看了他一眼，他已经睡了。叶弘文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甩醒，尚墨卿是睡了，叶弘文睡不着了。恍恍惚惚，还是睡了。
次日清晨，露水还未干，山那边的太阳只露出分毫光晕。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屋檐照射在尚墨卿的脸上，好看极了。他睁开眼睛，叶弘文已经起床了。
尚墨卿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蒙上被子睡了。
日上三竿，被子被掀开，尚墨卿嫌弃地看了一眼掀他被子的人。
“别睡了，你陪小珍去买菜。”叶弘文三个人就直勾勾看着他。
“我可是客人啊。”尚墨卿委屈看着他们，他还没有睡够。
“我们可没有把你当成客人。”言幼珍拉起尚墨卿的手臂，“走了。”尚墨卿完全就是被拽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