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澍澍不知道自己浑噩间,把心里的念想直接宣之于口了,被问得措手不及,一时怔愣不语。
“……朋友。”
“男朋友?”
是男朋友吗?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澍澍莫名觉得有些沮丧,摇了摇头说:“不是。”
三人吃完饭回寝室稍作休整,下午一点半就开始正式军训了。
基于韩澍澍的身体状况,蓝青羽事先就做了安排,所以她不用和其他同学一样站在烈日下暴晒,但一个人穿着迷彩服坐在树荫下,很快就成了各方阵队员艳羡的对象。目光比阳光还灼热。
她僵着背脊低头假装玩手机,恰好手机叮一声进来一条消息。
【在哪里?】
她盯着这句话前面的聊天记录,一只不停盖棉被睡觉的兔斯基。好想他啊。
原地休息五分钟,被晒成黑炭的众人一下子都涌到树荫下纳凉。
韩澍澍猛地闭上眼睛呼吸吐纳。叶玔叶玔叶玔。
“你没事吧?”
她勉强睁眼,迷蒙间是一个穿黑色运动鞋的男生,蹲在地上歪着头看她。
“喂?你没事吧?”他伸手在她眼前轻晃,又问了一遍。
这一晃,倒是彻底把她晃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入目所及果然又是成片标志性的白色。不过空间较小,帘子后面除了一道低低的男声外,很安静,应该是校医务室。
“唰”一下,帘子被拉开,一个异常白净的男生对上她尚算清明的眼睛。
“你醒啦?”
声音有些耳熟,却是初次看清这张妖孽般的美颜。
他扬着手中的东西微微一笑,笑起来像微风抚过水面,浅浅漾起的涟漪还带有雨后的清凉和覆盆子的甜香。
淡粉色的薄唇轻轻勾起,“帮你接了个电话,希望你别介意。”
他把手机放回她手边,见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便心下了然,嘴角弧度加深。一只手还捏着她的手机就在她左手边,另一只手也按在了她右手边。
白色床单上多出两只骨节分明、纤长却也宽大的手掌,他整个人虚虚罩在她的上方,笑得别有深意。
突然放大的面孔和混杂着汗味的热浪,令刚缓过来的韩澍澍又是一阵胸闷气短头皮发麻。
感觉他越靠越近,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愈加四肢僵直、牙关打颤,对方反倒顿住了,有些诧异地低喃了一句,“这么紧张?”
叶玔飞一般奔进医务室时就见到这样一幕,窄窄的单人病床上直挺挺躺了一个人,上面几乎又覆了一个人,瞬间无名火起,掀开上面的登徒子就要一拳挥过去。
“叶玔……”
这是她克服心魔的咒语,难得还附赠了一次现身咒成效。
“澍澍,我在!”
“额,同学,既然你有人照顾,那我就回去接着军训了。”刚刚险遭袭击的花美男举着双手作投降状,语气神态却依然玩世不恭,“不用太感激我,我的名字叫**。”
得了特效药,再次缓过来的韩澍澍真诚道谢:“谢谢你,雷同学。”
雷同学:“……”
叶玔哈哈哈哈,瞬间暴风雨转晴。
闲杂人等退散之后,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略有些微妙。
还好校医适时出现“咦”了一声,他大概是看到前后半场换了人有些疑惑。
暗赞一句“各有千秋”后,向已经半坐起身的小姑娘投去了钦佩的一眼。
校医象征性检查了一番,确定无碍后总结说:“大概是太热中暑了,小姑娘没事不要瞎减肥啊,身体都搞坏了。”
韩澍澍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只不过在树荫下坐了一会儿,压根没参加军训,更没有减肥。
叶玔也没有多说,礼貌道谢后直接打横抱起床上的人大步往外走。
澍澍温顺地靠在他肩头,双臂环在他颈上。
叶玔带她去了市一医院,还是那个熟悉的病房熟悉的味道。
“中暑?”相熟的叶医生挑眉问她。
红着脸摇了摇头,“我只是坐在树荫下,没有站军姿,应该不是中暑。”
“和以前一样,除了体质偏弱、体能较差外,一切正常。所以,还是老问题。”叶玏总结。
韩澍澍揪着衣角不出声。叶玏是叶玔的堂哥,也是韩澍澍这几个月来的“主治医生”,只是这个医生始终坚持,病人很健康,用不上他。他站起来拍了拍叶玔肩膀就出去了。
又只余了他们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叶玔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她道谢接过,浅浅抿了一口。
“多喝点,嘴唇都起皮了。”
她果然又乖乖喝了一大口。
“澍澍?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韩澍澍茫然抬头,黑漆漆的大眼睛就这么望着他,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叶玔叹气。
澍澍大窘,红着脸解释:“本来有点,不过刚才忘了。”
叶玔哭笑不得,坐到床边,轻轻将人拥进怀中,下巴枕在她肩窝处,他说:“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很想你。一大早就在你们校门口等着,可是一直没看到你,打你电话你不接,蓝青羽也不接……”
蓝青羽平时开的是一辆轿跑,今天为了方便装行李,开了一辆新买的SUV,新到还没来得及上牌,叶玔自然不可能识得。韩澍澍在车上则是心不在焉,全程摆弄手机,根本没有留意窗外,自然也没看到他,至于蓝青羽……应该看到也会当没看到吧?
他比她大三届,她好不容易考上一中,他却已升到高中部。虽然同在一个学校,却极少能够遇到。那个时候,能在升旗仪式上远远望着他,已是她极大的期盼,心情一如信徒朝圣。
她以为,跳过一段不愿触及的空白,依然可以和从前一样,却忘了,终归已有太多的不一样。
“叶玔,我可能,没办法在你隔壁上学了。”
大学的集体生活,她这种类似人群恐惧症的状态根本无法应对。食堂人多可以下面馆,文艺汇演可以不去看,讲座舞会可以不参加,那上大课怎么办?像下午这样,不过突然涌过来一些人,甚至这些人压根没有在意她,她都能心虚紧张至此,怎么办?
叶玔懵了,他之所以食言没有去找澍澍,就是为了能继续满足她“在隔壁上学”的心愿。他本科学的是数学,院里有个老教授去年就想收他作关门弟子,但他心血来潮转去读了法律,这次又回头去求老教授收留,老人家拿乔摆谱把他折腾地够呛,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好不容易搞定了,她却说“可能没办法”。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