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懿轩此刻的笑意不亚于眼前这位准备过门的新娘子,他的暖春阁虽不如皇上的三宫六院,可也是为数不多的。但若要与此一比,这暖春阁内的春分秋色也要为之黯然了。本想滥竽充数,纳多一个填补完暖春阁的空缺,谁知名册单上的随意一点,竟娶回了如此佳人,不得不令他为之赞赏,他悦,从未有过的欢喜。
“看来这一局是我娘子胜出了,诸大臣承让,承让。”墨懿轩对着夏黎殇双手一拱,一副书生有礼的模样,“请娘子出下一道题。”
“我呸,王八蛋。”夏黎殇心里愤愤骂着,食指指向站于台阶高处的上官忆南,“我要和你,上官忆南比箭。”
此话一出,府内又是一片死寂,但很快便被众人的哈哈大笑所取代。
“哦?这游戏越玩是越有趣了,娘子可知上官忆南是何者?江湖人称其鬼手长剑,出鞘必见血光,新婚之夜见这些东西可不太好,娘子这回是不是玩的太过火了?本王可舍不得你销魂的容颜就此香消玉殒,这样吧,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换道题如何?”
墨懿轩食指一勾,便抬起了夏黎殇的脸,他说的没错,这世上竟有人长得如此销魂,在这朦胧的月光下更是让他忍不住想上前一亲芳泽,无奈却对上了夏黎殇愠怒的双眼,只好暂时作罢。
他靠近,附于她耳边轻语,“娘子,我们来日方长。”
夏黎殇扫了一眼已离她有些距离的墨懿轩,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要和你比——射箭。”夏黎殇坚定地看着上官忆南,这或许是她最有把握的事情了。
“哈哈……”众人又是一片笑语。
“莫说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要射箭已是一笑话,就凭你要与上官大人较量,就已是不知天高地厚。”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知道,你知道?还是你知道?”夏黎殇唇一扬,一边扫视一边问了几个大臣,见无人语,她又悠悠道来,“这个问题,恐怕世上也没几个人能知道,俗话说得好,鞋子合不合脚,穿了才知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赢的就是上官忆南?更何况,就算此局我输了,也就打了个平手,试试又何妨?”
夏黎殇的后半句话无疑是刺到了这些大臣们的痛处,笑声戛然而止。
“好。”上官忆南爽快答应,还是一脸的平静。
“来人,取弓箭和箭靶。”
月光下,几个下人拿着火把战战兢兢地站在箭靶旁,望着夏黎殇抡起的弓,他们极其小心地擦了一把额上快要滴落的冷汗,这箭若走偏,他们可就性命难保了。
墨懿轩细细地打量着夏黎殇,此刻脸上已没了笑容,这一身的凤冠霞披似乎只为她一人量身定做一般,他见过多国公主,也见多了各府的千金,那些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等赞美的词用在她身上恐怕都要将她俗化了。
夏黎殇,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还有多少是与众不同的?竟也让他好生震撼呢。
“弦随心动,箭随心走。”这是沈柏林教她的,虽然知道这不是练习射箭的内在领悟,而这么久以来她却是这么坚信的,事实也证明了她学的还不错。她咬牙,恨只恨这身体太年轻太温弱,她竟不够力气将弓抡满,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中环?夏黎殇直直盯着那支斜斜插在中环边上的箭,她真想抽自己两记耳光,她怎能这般愚蠢,早已不是二十一岁的柴紫嫣,却想用柴紫嫣的力量来赢得这场赌局?这回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上官忆南上前,取箭上弓发射,整个过程不过眨眼的工夫,箭穿过靶心落于地面。
“看来我家娘子又赢了,好了,三局已两胜,想必十阁主也玩累了,今儿拜堂就免了,可愿赌服输还是要的,免得要是传了出去,这老脸可真的就没地方搁了,各位大人说是吧。”
“王爷英明。”
夏黎殇怒瞪着上官忆南,她是赢了,可赢得不爽。
“上官忆南,既然是你输给了十阁主,就由你送十阁主回洞房吧,各位大人,我们继续,继续,请随意,一定要尽兴而归啊。”
“王爷,我们不醉不归……”
“哈哈……”
府上再次回响着刚才的欢庆。除去府上大厅,西南府内虽处处灯火,却异常的冷清,庭阁楼台不多,和盛夏山庄倒是一般大。各处的房屋内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门前的两盏红灯笼还微微透着一丝弱光,让人不禁觉得凄凉,特别是衬着这身喜庆的红衣,是一种极不和谐的反差。
她立足,看着青石板上的影子,发鬓上的珠钗正来回摇晃着,这古代的月光就是美,照得她都要醉了。她笑,满嘴尽是苦涩,这场婚礼是她见过最烂的一场了。
“十阁主为何停下?”上官忆南走了许久才发现她已落于他身后一大截,放眼望去,他对十阁主也是有多少疑问和好奇的,倘若这身红衣出现的地方不是西南府那该多好,瞬间,这种想法便被他摸净。
“我脚疼。”夏黎殇白了他一眼,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不是停下,是这深秋太凉,这青石板冰得她****的脚已经疼得不想走了。
“你刚才那一箭,射的不错,很漂亮。”夏黎殇顿了一下,还是给他应了一句,这不是恭维,她打心底里佩服他,虽然脚是冷的,可心很温暖,在他身上,她看到了沈柏林的影子。
上官忆南迟疑片刻,上前一个横抱将夏黎殇抱在了怀里,大步朝前走着。有人说他刀剑无情,也有人说他冷血残酷,但从没有人说过他漂亮。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我就叫人了。”
“属下也是为了十阁主好,多有得罪,请多包平涵。”
“啪。”夏黎殇想都没想就回了他一记耳光。
“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说词,为我好?为我好你叫人抬着十几箱东西往盛夏山庄上放,为我好你把二王爷往我爹娘头上压,非逼得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这身红衣出现在这个鬼地方,还要被那群老不死的羞辱,别以为你刚刚让我一回拉我一把我就得对你感激涕零的,我告诉你,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踹你几脚海扁一顿,所以你最好别让我逮着,不然你就死定了。”
“……”
上官忆南没有放下怀中不安挣扎的人,反而稍稍加了点力。
门外,两侍女早已在此待命,可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们无所适从,这算什么情况?今天是王爷大婚,新娘子却由一向冷傲无情的上官大人抱回,而新娘子不仅盖头没了,还打着赤脚。两侍女对看了一眼,最后都选择低头听命。
“开门。”上官忆南一声令下,两侍女连忙将门打开。
“去打盆热水给十阁主暖暖脚。”上官忆南把夏黎殇放坐在床上,交代完便踏出了婚房。
他摸了摸还有些火辣的脸,却没觉得有丝毫恼怒,还多了一份说不出的情绪,他甚至都没察觉到此刻嘴角敛起的浅浅笑意。
布置得简单的婚房内,两侍女正服侍夏黎殇泡着温水脚。她取下凤冠往床边上一扔,向身后躺了下去。王爷府不大,可这床够大,够她滚个十圈八圈的,正想一个转身坐起,却发现一硬物枕在了腰间,她掀开被子,是两个红彤彤的石榴。
“去他的榴开百子。”王八才想着给王八生子呢,她夏黎殇不做王八,正想把石榴扔出门外,突然又想起了《古兰经》里的一句话,“吃一吃石榴吧,它可以使身体涤除嫉妒和憎恨”,索性便吃了起来。
深夜,墨懿轩送走了宾客,一脸笑意的往新房走去,几乎是连走带跌地推开了门。
“娘子……相公我……我来了。”
夏黎殇闻声弹跳下床,两侍女已经退出门外,跪候听命,她看了一眼扶爬着走近她的墨懿轩,忍不住伸了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喝醉了?那就好办了。
“外面的进来一下。”
“是,十阁主有何吩咐?”
“王爷喝醉了,你们把他扶上床,为他更衣就寝。”
“是。”
夏黎殇背对着床坐在摆满婚庆用品的圆桌前,悠闲地吃着点心喝着茶,她已经两天都没得好好的吃东西了,饿的她胃都疼了。
“十阁主还有何吩咐?”
夏黎殇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是。”
吃饱喝足,夏黎殇环视了一下屋子,最终挽起珠帘走到了床的另一侧。她看着紧贴墙面的一排书架,上面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各种书籍和案件资料等,她又低头看了看与书架相对应的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而且收拾得整洁干净。
“有这么一个主子,真是难为了你们这群无价之宝了。”夏黎殇低声念着,手指划过眼前的一排书,停在了最边上的一本,刚想取下,只觉肩上一沉。
“啊——”
门外两侍女顿时吓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跪贴在地面,二王爷洞房已不是第一次,可叫的这么兴奋的还是头一回,兴奋得让守在西南府门外的士兵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连住于府上最偏殿的上官忆南听到后,手中正在擦拭的剑都忍不住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