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御随手一挥,将擂台隔绝在结界之内。鲜我站上擂台,与寒御对立,眼里目空一切,嘴角带着蔑视的微笑,右手握着虎头刀,左手缓缓地来回擦拭刀面,刀面隐隐透着红光。他抬头对着寒御说道:“请。”请字尚未落音,鲜我的刀口便已到了寒御的面前,寒御侧身避开。本来寒御和鲜我各自站在擂台的两边,中间隔着擂台的距离,所以鲜我这一招先声夺人,实在是够快。众人只看得鲜我似猛虎扑食般向寒御扑过去,根本来不及看清鲜我是如何出招。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夜来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直到寒御轻松避开,站在了擂台的那一头,她才松了口气。
行测坐在旁边,看到夜来紧张地不行的样子,笑着递给她一块瓜说道:“来来来,吃块甜瓜。”夜来此时此刻一颗心全在寒御身上,哪有空理行测。行测便把手上那块瓜,塞自己嘴里,含糊地对夜来说:“哎呦喂,你看我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哪里需要担心。王后,喔,虽然你和我主尚未成亲,但我们云疆魔族向来不讲究这些,未来的王后也是王后,我主认定你是王后你就是王后。我叫你王后你别不高兴,你们凡人就是太讲究礼仪了,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本来我主说要和你中秋完婚,但是,呃,这个,你知道的,近来事情比较多。所以我之前一直不知道称呼你什么合适。叫你公主?我又不是南耀国的臣民。叫你夜来?我怕我主打我。还是叫你王后最合适。你说是不是?哎呦喂,快看,那只老虎的刀锋险险地擦过我主的右肩,他还真有两下子。我主为什么总是不还手?跟这老虎客气什么呀?”
夜来本来就很紧张,耳边一直充斥着行测絮絮叨叨的声音,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皱着眉头,悄声问清游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右丞相大人,安静一会儿?”
清游快速地想了下,说:“有。”
“咦?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行测伸长着脖子,想要听。只见清游侧过头对月怜轻声说了句什么,便走开,搬了新的桌子椅子放在夜来的右手边,让夜来坐了过去。行测以为是夜来想要换个位子,刚想挪到夜来空出来的座位时,月怜便领着左丞相莫松祯坐了下来,正好坐在他和夜来中间那把椅子。行测满脸的笑容顿时就僵了。
“莫松祯,你是左丞相,怎么可以坐在我这个右丞相的右上方?”
“原来是右丞相大人,我说怎么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话唠气味。”莫松祯用眼角扫了行测一眼,端起月怜新放上的茶盏,喝了三口,看也不看行测,继续说道:“我是左丞相,为何不能坐在你的右上方。我云疆从来不讲究这些虚礼。何况,我主有令,令我保护好王后。你不服?”
“我……服。”本来跟斗鸡一样的行测,气势立刻被压下去了,他转而又道:“有我护着王后,会有什么危险,要你来这里,”他比了比中间这个位置,“来这里掺和。你这是瞧不起我,质疑我的能力。”
“喔,你的能力?这个,我质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服?”莫松祯意有所指。
“我……服。”行测偃旗息鼓,神色恹恹地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看擂台。莫松祯无论法术修为还是个人魅力,行测认为他比自己都要略逊三分,喔,可能不止三分,起码得是五分。只是自己有个大把柄在他手中,才不得不处处忍让。这个相貌丑陋心理恶毒的莫松祯,就是一粗人,粗人!行测在心里恶狠狠地咆哮。至于是什么大把柄,行测说他忘记了,这辈子也不想想起来,想起来就一阵羞耻感。
此刻擂台上,鲜我对寒御已经发起了数十次进攻,然而每次都被寒御悠悠然躲开,更让鲜我愤怒的是,寒御到现在为止,一招也没出,只是在避让,似乎是要将他的套路摸清楚。可是,鲜我既然敢来挑战,必然就不会如此简单。只见他对着寒御一笑,虎脸上的褶皱全都堆积,平添了几分奸猾。鲜我将手中的虎头刀往空中一扔,刀便直直地飞出,砰地一声,将寒御布的结界劈开一道口子,虎头刀便嵌入结界里,刀柄依旧止不住地震颤。接着众人耳朵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刀口为中心,透明的结界出现一道道裂痕,最终化为碎片破裂四散开。
寒御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眼里对鲜我的兴趣更浓,觉得这场擂台变得比他预期的有趣。广场上方的浓雾开始翻涌,向着鲜我所在的正上方聚拢,万马奔腾,来势汹汹。浓雾聚集变化,终于化成瓢泼的大雨泼向擂台。
行测忍不住评论道:“这雨幻化得不错,我主最喜欢下雪天了,其次便是这样的雨天。”
寒御伸手从面前划过,另一张透明的屏障便铺展开。雨滴落在屏障上,变成冰珠子弹落在地。很快,擂台上的冰珠子堆积成山,向四周溢出,落在黑色岩石铺成的广场地面上,叮咚作响。转瞬间,地上的冰珠子积了数尺深,没过了擂台旁众人的桌椅脚。
忽而雨停了,此时鲜我的脸已经完全化作老虎的模样,一声虎啸,表情狰狞异常。身后三条巨大的虎尾,一条橘黄色带黑条纹,中间一条灰蓝色虎尾,另外一条白色黑条纹,十分诡异。他在擂台的一边来来回回地走,眼神却从未离开过寒御。散落在地的无数冰珠随着鲜我的步伐滚动,或左或右,像海浪翻涌,似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冰珠中挣脱而出。伴着震慑人心的虎啸,三头冰珠组成的骷髅虎突然从地面跃到擂台上,站在鲜我的脚边。鲜我爱怜地拍了拍他们的头,轻轻地扬了扬下巴,三头骷髅虎便朝着寒御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寒御的手中幻化出一枝梅花。枯黑纤细的枝条上点缀着三五朵白玉寒梅,冷艳孤傲。只见他从左向右在空中依次点开,白玉寒梅片片飘落,三头猛虎便咆哮着跌落在地,不住呻吟打滚,双目鲜血四溢。鲜我似受到重击一般,虎爪捂住眼睛,猛地退后两步,扶在擂台的栏杆上。只一瞬间,鲜我蹲伏在地,三头骷髅虎便立刻和他做出相同的动作,他低吼一声:“去!”三头骷髅虎便重新向寒御扑过去,一左一右一正前方,从三路围攻寒御。寒御依旧不急不缓,手中的梅枝如驯兽鞭一般,梅枝一划过,抽在骷髅虎的身上,便散落下数片梅花,落在擂台上,生长出许多的梅树,愣生生地将骷髅虎隔绝在外。
“我主还是太仁慈,总是不愿意下杀手。”行测摇了摇头。行测内心的想法却是,我主太仁慈未必是一件好事。作为云疆之主,这样的仁慈实际上会是另外一种软弱,毕竟好斗的魔族不比其他地方好治理。虽然寒御稳坐魔君君位十来万年,战名在外,以手段狠辣著称。但行测知道,这些狠辣的手段里有多少真正是寒御的手段,又有多少是他和莫松祯为了帮助寒御安定云疆而使用的。寒御初初成为云疆之主的时候,总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来解决云疆的诸多问题。然而当时云疆乱成一锅粥,各族各部落混战,谁也不服谁。大多数人眼里,寒御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孩,即便没人能胜过他,他是云疆之主,可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行测和莫松祯看到这样的情况,觉得云疆长此下去必定乱上加乱,劝解寒御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慢慢地以铁血手腕镇服各族各部,云疆才走上正轨。
忽然听得鲜我一声怒吼,擂台上寒御的梅枝变得如灵蛇一般,将三头骷髅虎撕扯地四分五裂,又化作散碎的冰珠子滚落在地化成水雾消失。鲜我身后的三条尾巴均断了一半,鲜血直流。他眼见自己的法术就这样被寒御轻松破解,实在恼怒。当下便又施展法术,左手召唤枯朽山脚下的大逆河,河水顿时猛涨,竖起一道道高高的水墙,向广场中央的擂台压来。右手顺势拉过枯朽山西边的一座小山丘,山丘像踩着滑板一样,以摧枯拉朽之势划来。一边是水,一边是山,两边气势咄咄逼人。
寒御看了眼夜来,虽知道她已恢复神身,却依旧担心她抵抗不了这澎湃的大逆河水。看到行测等人都施法护着夜来,他淡淡地点点头。随后噌地一下子,跃到半空中,负手立在浪头。右手不经意地似有节拍地轻轻挥着梅枝,一派闲然自得。寒御看这鲜我的法术大抵也就这样了,他觉得有些无趣,等了这万万年才等来个挑战的人,法术却是这样一般,斗法的招数没有新意。朵朵梅花从他脚下四散开,梅花所及之处,大逆河的河水化成一道道水柱向着鲜我移来的山丘射去。无数条水柱猛地撞过去,庞大的山丘也颤了三颤。整条河似乎都被寒御牵动,似一条粗壮的水龙飞起来,围着鲜我那座山丘,一丈丈将山丘逼回了原处。这样一来,鲜我的法术又被寒御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