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裘盈没想到的是,这赵七竟是个戏痴。
二十四台正场,三十二出野路,一十八番新板,无一有漏,全都看过。
绘戏名主,名场,流派,行话,如数家珍,了然于胸。
再叫他哼得个亮嗓,擒得个彩头,裘盈便更是拍腿惊叹:
“我的个绘宗戏主。。这竟是个万中无一的好苗子!!。”
当下找金铃儿要了米,酒。宣了行规行忌,受了三拜九扣,认了祖师辈分,郑重收下赵七做了徒弟,
一切顺序完毕,又觉赵七这名字不喜庆,思来想去,便为其赐名“逢春”,寓意赵七今日拜她为师,人生从此变得精彩。。。
赵七听后也是踌躇,觉得“赵逢春“这名字徒有喜庆,粗陋程度却是与那“赵七“难分伯仲,但终究不敢忤逆那凶悍的师父,一咬牙,也就认了。
于是这花鸟岛上,除了那尤逸与李乾坤,便又多出两个个勤奋的身影。
裘盈有得了忙活,最高兴的自然是那尤逸和李乾坤了。
观察了几天,觉得裘盈教那赵七极其认真,不像是在闹着玩,两人才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躲这妮子了。。。
那空地上的两个仓库本就空着,两拨人你左我右,径直占了,除了吃饭睡觉,余下这大部分时间便都在这仓库中“闭关”了,倒也互不干扰。
那位老人家,见赵七开始学了绘戏,一开始,也是极欣慰的,时常立于窗旁观望。可这裘盈教起人来没什么耐心,动不动便对“赵逢春”体罚惩戒,恶言相向。老人几欲上前袒护,却又见那裘盈虽是凶悍,却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一边指责,又一边示范,倒也不像是蓄意胡闹,哼了一声,便负手转身,眼不见心不烦。
又至另一间,见尤逸盘腿静坐,似在引气炼气,李乾坤则对着身前的一柄黑剑,一把菜刀,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却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老人毕竟是习武之人,见此情形,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不免兴起,踱步进来。
两少年见了,便就纷纷施礼问好。
老人负手而立,已没在板着脸,慈祥笑着,轻声问道:“你们这是在练什么功夫?”
尤逸答道:“我们练的这套内功,唤作擒决引,我不过初学,尚在练习引气。。。”
李乾坤说道:“我便籍此内功,在练那御物发力之术。。“
虽是已在这花鸟岛上呆了几天,老人平时却是故作疏远,连吃饭都是自己单独吃,今日这般交流,还是头一次。
看清了尤逸的长相,老人却似乎是若有所思,又听李乾坤说起那“御物发力之术”,似也很好奇,才转过头来问李乾坤道:
“这“御物发力”是什么功夫?为何还要在身前放一把菜刀?“
李乾坤便就将那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与老人听了,也是无忌畅言,一向如此。又御起起那玄青剑来,在这屋内一阵比划,与这老人看。
最后补充道:“我便想这三个月将我这”玄青剑诀“雕琢成型,来时却未准备普通刀剑,只在厨房找了把菜刀,便就凑合用了。”
老人听罢后,也是大笑道:“不想你年纪轻轻,却自有这般机遇,他日作为,必定无可限量。只是这菜刀,确实滑稽了些。。。”
李乾坤摸摸脑袋,笑了笑,又说道:“前辈莫笑,这几天,我将玄青剑诀做了修改,已是找到了那御得普通兵器之法,这菜刀,确也功劳不小。“
说罢,便又将那菜刀御起,在这屋内行运起来,也是横劈竖切,灵活自如。
老人见得,也是笑道:“哈哈!好菜刀。。。“
看得一会儿,又说道:“只是这菜刀的势头,比起那玄青剑来,还是差了不少。”
李乾坤收回菜刀,叹道:“前辈慧眼,此法虽可御得凡间兵器,但却无那共鸣之感,施展起来,便觉硬灌僵注,意犹隔纱,力道便打了些许折扣。”
老人又问:“若是以此再御玄青剑呢?“
李乾坤更是摇头道:“此法御起玄青剑,也只似那凡间铜铁一般了。“
尤逸说道:“没事,我们在这花鸟岛尚还要滞留两月有余,你慢慢琢磨,定能找另外的方法,既能与玄青剑共鸣,又能御起这菜刀。“
老人听了,却笑道:“我看未必。“
老人又说道:“这万物材质,皆是定数,虽有共性,却各不相同,怎会有那互不相冲之法?不免顾此失彼!!何况你这玄青剑乃是世外神铁,怎能拿来与这凡间兵器混为一谈?倒是莫辱了这绝世奇剑!”
李乾坤疑惑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逸听了这话,思考了一下,便才开了窍,开心的对李乾坤说道:“老前辈的意思是,你需要创”两套玄青剑法”。“
李乾坤依旧疑嘀咕:“什么两套。。。我还是不懂。。”
老人哈哈大笑,说道:“你把御这普通兵器之法,与那玄青共鸣之法,区别开来,好生琢磨,各自登峰造极,岂不更好?“
李乾坤这才大悟,拍退道:“对啊!!专则精,杂则庸,是这个道理啊!“
尤逸说道:
“如此,招式外修不论,你那玄青剑诀大可分为两部,一部“御剑之术”,一部“神剑共鸣”!那“御剑之术”便传与你“玄青剑派“的徒子徒孙,玄青剑与“神剑共鸣”便由门派掌门代代相传,引做镇派之宝,着实妥当!“
李乾坤听了,越想越激动,笑叹道:“妙极!!妙极!!!“
又转身对尤逸说道:“尤逸,你这法子好啊!如此,我玄青剑派必定名扬四海,永世长存!!“
听得尤逸哈哈一笑。
李乾坤又转身对老人抱拳道:
“前辈,多谢指点!!“
老人含笑点头,随后,眼神却有了些暗淡,叹道:
“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曾有过这“御剑”的想法,却是运气不如你们,未能遂愿。“
李乾坤听后,若有所思,随后问道:
“前辈,不知你这位朋友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人却又笑了,说道:
“在什么地方?哈哈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却为何有此一问?。”
李乾坤淡然说道:
“那位前辈早便有此远见,却未能遂愿,想来也可惜可叹,晚辈想拜会于他,与他共晓此法,以敬其先!”
老人听后,却是笑了,而且笑得极其欣慰。
“哈哈哈哈!!。。。”
沉思片刻后,便对二人说道:
“他叫刘常曦,若是有缘,你们以后自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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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盈听赵家姐妹说过,赵逢春是因为儿时见了家人被倭寇所杀的惨状,才变得胆怯羞涩。她虽然也是同情,但也知道,作为戏子,最基本的,便是不能怯场。
于是便为赵逢春颁下个“练胆“的规定:每日吃饭前,与众人献演,不演不许吃饭。
献演内容从最初的一个花架,一句唱腔,不断增加,不断突破,到今天,便已是一刻钟的戏段了,倒也丰富了众人的荒岛生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个多月“练胆“下来,赵逢春不但献演时不再怯场,连平时与众人交流也变得顺流了,更是皆大欢喜。
今日,又是照旧,看了赵逢春的段子,众人夸赞完毕,才开始吃饭,把那闲话聊了开来。
也许正因为赵家那位老人从来不和大伙一起吃饭,三言两语,便又聊到了他。
提起这位老人,确实有些古怪,虽是时常来看尤逸和李乾坤二人练功,也还算是熟络了,却始终不肯向他们透露姓名。
问起练那赵家兄妹,却才知道,他们也不过知道义父姓萧而已。
正是越是不知道便越是好奇,李乾坤便猜测:”这老人以前必定是位救人于水火的大侠,这点从他与这赵家兄妹的事情,便可看出。”
尤逸便说道:“一件事情能说明什么,我觉得他以前肯定杀过很多人,后来良心发现,这才隐姓埋名,藏身这孤岛的。“
金铃儿又说道:“他竟然还认识刘常曦,他说不定也是这天缘榜上的人物!又姓萧。。。。莫非是那萧名远?”
裘盈却不以为然,说道:“刘常曦可是第一个飞升的散仙啊!谁能不知?你也可以说认识他,我也可以说认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就是一个普通老头。”
听道裘盈又当面叫自己义父“老头”赵逢春便小声说道:
“师父,您不要这么叫我义父好不好。。。“
裘盈一眼瞪过去,便又吓得那赵逢春低了头直哆嗦。裘盈依旧不饶,说道:
“我现在是你师父!他是你义父!我和他是平辈儿的,我爱怎么叫便怎么叫!你不要来管!。“
此话毕竟有些道理,赵家人叹口气,也就只有算了。
余下的众人便纷纷投去鄙视的目光。。。
其实,这裘盈被鄙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也是应该的。
那便是对这老人身份的猜测。
除了她,其他人都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