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边谈得兴起,外头却飘飘飞飞,下起雪花。
禾大力酒气散尽,顿感阵阵寒凉从背后铁柱传来。冷风肆虐,雪花侵面,冻得浑身直打啰嗦。
“龙铁铲,冷不冷?”
“能不冷吗!冷着冷着,就习惯了。”
禾大力全身反绑在铁柱上,只有脖子可以转动,他看向龙远东,笑道:“哈哈,你变成雪人了!
“有什么好笑?你还不是一个熊样!”
禾大力笑了一阵,也觉无趣,道:“早知道便不来当兵了,这里也是规矩,那里也是规矩,动不动就犯事。不如我们索性挣断绳索,一走了之!山中自由自在,渴了可以喝泉水,饿了可以打猎吃,岂不是很好?干嘛要受这个罪?”
他试了试身上的绳索,心想如果运起全身之力,应该可以挣断。
“走个屁!”龙远东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脑子冻坏了还是怎么的?你没看到那边都是兵吗?我们一走,他们就都看见了!本来就犯了军法,再逃走,罪上加罪,那还不得判死刑?再说山里我也呆够了,每次为了找口吃的,钻山爬沟去打猎,甚至还挖过死人坟墓,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还吓得尿裤子!”
“放屁!我什么时候尿过裤子?我说过,我那次不是尿裤子,是我掏的一窝鸟蛋,藏在裤裆里碎了!”
“鸟蛋为什么藏裤裆里?”
“因为我想试试能不能孵出小鸟!”
龙远东哈哈大笑,眼睛都快要流出泪来,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那种生活说有意思也有意思,说没意思也没意思。老是两个人呆在山里,太没劲了。况且你又不是女人,又不能给我生儿子!老子现在就想当兵,以后好当将军,找一堆老婆,生一堆儿子!”
“你也太无耻了吧?还想找一堆老婆?我觉得我有两个老婆就够了。一个机灵点的,一个不要那么机灵的。”禾大力说完,无声地笑了笑,忽然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全身颤抖不止。
“怎么地?扛不住了?”
禾大力闷哼道:“想撒尿!”
“千万别尿出来,要不然尿液结成冰,你的***恐怕保不住,以后别说两个老婆,一个老婆都娶不了。”龙远东嘿嘿一笑,又道:“我们也只是绑上几天,没什么大不了。你听我说,吐气,把气全吐了,然后再深吸气,循环几次,慢慢运转魂力,散布到全身,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个法子师父教过,我都给忘了。那时我们才五六岁。后来师父不知去了哪里,害得我们到处找。”
龙远东叹道:“也不知道现在师父怎么样了,要是他老人家在,我们就不会这么落魄!”
禾大力默然不语,想起以往餐风露宿、死里逃生的种种事迹,眼眶发红。
“咦?”
龙远东突然惊讶道:“这种时候,还有人来磨风口?”
禾大力抬头望去,见大道上一队人马,护着一辆大车,快速驰向寨门。
磨风口双峰夹道,南北对峙,微风掠过,即发出呜呜之声,如磋如磨,故而得“磨风”之名。因其地势险要,毗邻国界,所以立军寨于此,以为藩篱。
军寨口朝西北,前方山势平缓,底向东南,后面坡度甚大。整体形势,难守易攻,堪称军寨中的一朵奇葩。
所以自古传闻,磨风口本是中明帝国领地,那样的话,用来防守来自土浩帝国鹰嘴镇的进攻,就刚好合适。
龙、禾二人,被绑在北峰粮仓之右,居高而望,把来路和军寨的大半,看得真切。那队人马进了山寨后,二营营长带着十几名军士,匆匆前去迎接。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孩,披着猩红长斗篷,戴了雪白狐裘帽,文采精华,美目顾盼,即便隔着半个山寨,禾大力也是看得大气不出,惊为天人。
这女孩名叫禾小朵,乃盾王禾百川之独女,封爵西原郡主,身份尊贵,非同小可。让人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郡主以千金之躯,却冲风冒寒,以身履险,来到这边陲前线之地?
原来盾王年过六十,仅得一女,一向视若珍宝,爱如明珠,从小精心培养,颇有以女当子、传承家位之意。
禾小朵亦不负乃父所望,资质奇佳,修炼进境之速,帝国之内,无人可以比肩。而其天性爽朗,爱好军事,盾王心中尤其欢喜,不仅常加鼓励,甚至还有些纵容。
这次禾小朵来到磨风口,也是她自己执意要求。盾王心想玉不琢、不成器,就让她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磨砺心性,哪怕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话是这么说,对于爱女的安全,禾百川却是十分小心在意,不仅指派心腹爱将、八阶魂圣代忠任其侍卫长,还精挑细选了八位六阶魂君为其侍卫,另外,特调幕府参谋、二星术算师、七阶魂帝文砚心贴身辅佐,可谓阵容盛大,气魄非凡。这样一个侍卫团,就算在千军万马围困之下,亦足以突围自保。
禾小朵等人简单见礼之后,便来到军寨上视察。
雪花飘落,悄无声息。
禾小朵举目远眺,纤眉微蹙,道:“敌军初来,立足未稳,我军为何不攻反守?”
旁边一名黄衣文士,约莫五十岁年纪,青丝染霜,瘦脸薄唇,微笑道:“敌军蓄谋已久,兵锋正锐,理应暂避锋芒,待得消其锋,磨其锐,然后击之!”
禾小朵复问道:“磨风口前缓后陡,无险可守,而且地势狭小,难以藏兵,于此建寨,是何用意?”
黄衣文士微微点头,嘉许道:“郡主,此寨建于元兴十三年秋,距今七百三十年矣。山寨兴建之时,磨风口地形并非如此。一百二十年前,魔焰山地震,磨风口北峰垮塌,东路凹陷,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王府庭议军政,几度说到撤销磨风口军寨之事,皆未能施行。因鹰嘴关与前哨土堡相距甚远,首尾不能呼应,故仍须磨风口为中转,连接首尾。近期敌军甚炽,逼我太甚,才重新在这里增兵。”
禾小朵道:“土堡已失,磨风口两地中转之价值,便不存在。如今无险可守,增兵岂非徒然?何不撤进城中,集中兵力对敌?”
黄衣文士笑道:“磨风口不可死守,亦不可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