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沈家悦和稀泥道:“比武就比武嘛,非得搞得现在这样两败俱伤,一塌糊涂!我看这一局,没有赢家!”
兵部侍郎汤允祺混淆视听道:“云天甲公然强抢他人魂兽晋阶,用心不正,巧取豪夺,无法无天!这种人就不应该参赛!”
沈家悦道:“没错!这一局不能算数!”
吕嘉面无表情道:“这比武是宣王爷提出来的,规则也是宣王爷定的,如果宣王爷认定这一局不算数,我无话可说。但是你沈大人、汤大人想要空口白牙颠倒是非,我却依不得。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我作为主裁判,只能按照事实说话。”
禾小朵忽然道:“比武之事,本为助兴。胜负之分,也不是那么重要。”
沈家悦冷不悄低声道:“装什么好人!”
汤允祺一唱一和道:“人家得了便宜,自然要卖点乖。”
禾小朵听在耳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扬了扬眉毛,终于忍住什么也没说。
宣王被吕嘉和禾小朵一挤兑,再怎么厚脸皮,也说不出这一局不算数的话,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禾小朵一转眼看见禾聪聪伤心难过的样子,走上几步,温言道:“堂哥,云天甲失手打死了你的金角囚牛,我也很是过意不去。但是比武场上,有些事情实在是迫不得已,希望堂哥能够理解,放下心中芥蒂。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赔你一只同样的魂兽。”
禾聪聪恨恨道:“你就是再赔我十只、百只金角囚牛,原来的那一只也活不过来!”
禾小朵噎了一口气,讪讪地退回阵营。
吕嘉朗声道:“诸位同僚,现在我宣布,这第五局斗兽,云天甲胜出!今日五局比试,公主一负两和两胜,宣王爷一胜两和两负,公主以一局之差,获得胜利!”
现场百官,有鼓掌的,有叫好的,有默然叹气的,有摇头不满的,有咒骂泄愤的,不一而足。
吕嘉道:“好了!今天咱们大伙戏也看了,酒也喝了,武也比了,该庆祝的也庆祝了,要没有别的事,那就散了吧!”
喧喧囔囔的一天总算过去。
这一天又是典礼,又是庆祝,又是比武,也够折腾人的了。官员中有些性子急的,便开始互相道别,准备回家,院门口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百官们眉头一跳,呼啦啦跪倒一片。
按照朝中礼节,正一品、从一品大员见到皇上,可以不跪,其余的,武官讲究单膝跪地,行抱拳礼;文官则是双膝跪地,行伏首礼。
现场有资格不跪皇上的,只有宣王禾战溪、公主禾小朵、国舅爷纪达礼三位,连六部尚书都得行下跪礼。
不过,云天甲还在晋阶的关键时期,自然无法顾及到皇上驾到这种事了。
禾千流身后带着几名随从侍卫,龙行虎步地走入院中,环顾一圈,目光在禾小朵、禾战溪、禾聪聪几位身上略微滞留,又扫了扫龙远东、禾大力、熊壮壮等人,最后停在盘腿而坐的云天甲身上。
“免礼,平身!”禾千流稍微顿了顿,没去打搅云天甲,大手一挥,将百官叫起,快言快语道:“本来今天没想过来,但你们丁零当啷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也坐不住。四弟,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还是这么争强好胜!”
禾战溪尴尬道:“皇兄……这个……臣弟只是和公主闹着玩。“
“闹着玩?”禾千流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道:“好,这事就先放下不说。金谷凉人呢?”
“什么金谷凉?”禾战溪脑子嗡地一响,本能地装傻充愣。
禾千流虎目一瞪,不怒自威,喝道:“装什么傻!快把人给朕交出来!”
宣王禾战溪无奈,回头去找古金,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时却寻不到他人。
一名亲卫低声道:“古金他……他溜了!”
“什么!”宣王禾战溪吃了一惊,抬足便踹倒亲卫,骂道:“废物!你们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什么时候溜的?!”
亲卫小心翼翼道:“没……没看清!”
禾战溪喝道:“一问三不知,老子留你有什么用?!”抬手一掌,朝亲卫头顶劈落。
“够了!”禾千流眼中犹如喷火,厉声道:“老四,该死的人是你!”
禾战溪大惊,收住手掌,汗出如浆,结结巴巴道:“皇兄,我……我……”
禾千流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应该知道,金谷凉对朕有多重要!你被他蒙蔽,收留他在帐下,固然有失察之过,却也终于让我找到了他的踪迹,所以我不会责怪你。但今天他既然暴露了身份,你居然还不知道警醒留意,简直是愚不可及!”
禾战溪双膝跪地,咬牙道:“皇兄,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金谷凉如此狡诈多端,竟然趁乱溜走。我发誓,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他给逮出来!”
禾千流闭上眼睛,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往事过电一般在脑海中闪回,良久叹了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起来吧!”
禾战溪诚惶诚恐起身,兀自强调道:“皇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金谷凉那个贼子活捉给你!”
禾千流不置可否,招了招手,道:“小朵,你过来。”
禾小朵依言走上几步。
禾千流盯着禾小朵看了几眼,心情稍平,朗声道:“有几句话,大伙儿都好好听着,也一起做个见证。”
吕嘉、沈家悦、汤允祺、纪达礼等官员,急忙向禾千流靠拢,竖耳聆听,生怕错过一句。
“近几年,不少人跟朕提起册立储君之事,朕一直没有松口,也没有表态。朕知道大家心里都有意见。如今逆匪猖獗,国事颓靡,是该找个人出来,替朕牵头,好好管一管了。”
禾千流掷地有声道:“以朕之见,我禾氏一族数百后人,唯有公主和宣王,无论年纪、天姿、血缘亲疏,都是储君的一时之选。但是储君只能有一个,只能二选其一。”
“宣王还是公主,到底选谁,朕说了不算。否则,假如朕直接册立储君,你们一定说朕偏心,心里不服气,转过头来,又斗个你死我活。
所以咱们这未来的储君,必须用实力说话。朕决定限期两年时间,让公主和宣王都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剿匪,两年过后,谁战功大,杀敌多,谁就是未来的储君!
具体办法呢,今天也说个清楚。宣王镇守北方多年,根基都在北部,为了公平,那就去剿南部的匪;公主长期住在西疆,便去破东部的贼。沙场点兵,平戡乱匪,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两年之后,我们再来说谁做储君的问题,相信就不用那么纠结了!
公主督师东部,宣王巡视南方,对应的府军、边防军、驻军一概听其调遣,不得有违。中央六部,各机要枢纽,州府衙门,当全力配合!有不尊号令者,准予先斩后奏!
禾千流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想法,顿了一顿,断然道:“今日之约,关系国运,诸卿务必戮力用心,切莫自误!”
话声一落,礼部尚书吕嘉大赞道:“我皇圣明!此约简明扼要,极易操作!臣等拜服!”
沈家悦随声附和:“对极!对极!皇上一语切中肯絮,万千头绪为之解,一团乱麻从此分!国事、家事,豁然开朗!”
然后兵部、刑部、户部、工部、百官、勋贵、世族纷纷表态,支持禾千流的决议。
禾千流游目四顾,但觉人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与大臣们随口解释了几个容易产生歧义的细节,便转身离去。
禾千流出场虽然短暂,但是却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这在国际威胁日益明显、国内矛盾日益突出、朝堂大事无人统领、利益纷争各行其是的当下,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政治事件。
也许这一天,将成为土浩帝国走向复兴的起点。
最受刺激的,当然是那些左右摇摆、无所适从的官员。
他们终于不必、也不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因为从今天起,他们都必须明白未来努力的方向,否则,必将被时代的洪流所淘汰。
禾千流寥寥数语确定的“立储之约”,所牵涉的内容十分广泛,大家无法在短时间全部消化,散场之后,依然三五成群地私下相约,通宵长谈。
禾战溪因为着急追查金谷凉的下落,匆匆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率众而去。
本来一开始禾小朵与宣王比武,还存着万一赢了比赛即向他索要淳于刃救云天甲一命的念头,如今云天甲自己化解了金蚕蛊毒康复苏醒,并且看上去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禾小朵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跟禾战溪多余提这个茬了。
禾小朵这一方,直等到云天甲顺利晋阶之后,才离开畅音阁大院。不过作为立储之约的当事人,她现在还不能休息。
她和她的将领们,必须马上对今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有可能产生的影响做一个细致的梳理总结,从而确定今后行动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