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头为儿子的死正了名,又得到了巨额赔款,心下对于罚不罚辛鵬、韩超,已经没有那么在意,当然更加不希望杀死他们。毕竟儿子的死,也不能全怪在他俩头上。
人家不过是锤死两条牛,就要人家的命,不免有些得理不饶人,将来心里必然不安。
再说云天甲前面给了他那么多好处,无非就是想息事宁人,这已经是世上少有的好姿态。赵老头并非藕香坞的原住民,才从外面迁移进来不几年,知道若是换了别的军队,不要说赔款和正名,能够耐心听他们诉完冤屈而不将他们轰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本来还以为云天甲不会再说惩罚的事,哪知居然罚他们五百鞭刑这么重,大感震惊,不禁对云天甲和龙甲军肃然起敬,叩首道:“小老儿不敢执行鞭刑!”
云天甲料想赵老头心有顾忌,道:“辛鵬、韩超受了鞭罚而不死,日后倘若胆敢挟怨报复,我们一定立斩不赦,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韩超也大声道:“赵老头,你儿子死了,我也没想到,我也过意不去。你打我五百鞭出气,谁报复,谁是龟儿子!”
赵老头这才硬着头皮接过军鞭,打了几十鞭之后,看到韩超满身是血,心里愤懑之气一泄,手足立时酸软,再也打不动。
云天甲见状,让他和家人公推了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执行鞭刑。
五百鞭打完,两个小伙子累得气喘吁吁。
辛鵬、韩超十分硬气,没有调用一丝魂力抵抗。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完肉。
独孤文腰适时将赔款送上。
赵老头接过钱,满脸浊泪,亦喜亦悲,带领家族的几十人,不住地叩头。
围观在外的群众,也纷纷发出赞叹惊奇之声。
龙甲军战士却是人人背心冒汗,对于龙远东、云天甲着重强调的军纪,又有了一层新的理解,暗戒自己以后要好好遵守纪律,不然万一一时大意犯了错,可就不一定能保住小命。
龙甲军中,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让禾大力出面保护,云天甲也不会个个都这么费力调解。而且一次犯错可以宽宥,明知故犯那就不能原谅了。
赵老头等人叩首走后,外围尤自有不少群众滞留不去。
禾大力亲手解开辛鵬、韩超的绑缚。
云天甲冷声喝道:“辛鵬、韩超!现在外事已毕,内事未完。你两人坏了军纪,不能姑息,必须另加惩罚,以为警戒!”
禾大力急道:“钱也赔了,打也打了,还要怎么罚?非要杀人不可么?”
龙远东冷哼一声,道:“五百鞭刑太轻了!天甲说的有理。”
他所希望的,是既能让民众满意,又能肃明军纪。现在民众倒是满意了,可军纪似乎未能肃明。之前云天甲定下的处罚,对于辛鵬、韩超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回护和纵容的意味在里面。这样下去,人人抱着侥幸,以为日后欺负冒犯了平民,挨一顿鞭子便能了事,那是万万不行的。
云天甲淡然道:“我刚才没杀他,现在还杀他干什么?今天饶下他俩的命,是念在我们曾经共抗强敌、共度难关的情分。假如其余战士不引以为戒,再犯纪律,必定从重处罚。尽管如此,他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我之意,需再关小黑屋七天!”
“小黑屋?”龙远东惑然:“何为小黑屋?”
云天甲从储物手链中取出一坨玄铁,道:“你将这块玄铁塑造成一米见方的大箱子,记得上面留个气孔,另外保留一个面可以顺利打开。我罚他们在两个铁箱中,蹲够一个月才能出来!”
龙远东依言用“金属塑形”造出两个正方形的箱子,道:“就蹲在铁箱里而已,算得什么惩罚?”
云天甲道:“是不是惩罚,恐怕只有试过的人才有体会。”
禾大力问道:“拉屎拉尿怎么办?吃喝怎么办?”
云天甲道:“屎尿用便壶。食物可以通过气孔送进去。”
龙天甲盯着铁箱,认真想了想,忽然赞道:“妙哉妙哉,这小黑屋里,躺也躺不平,站也站不直,黑漆漆的没有光,再加上一个便桶,那气味,那酸爽,啧啧!我看就这么办,以后谁犯错,就关小黑屋!”
云天甲分别给了辛鵬韩超一瓶跌打伤药,然后把他们关进铁箱,吩咐看守的战士不准与他们说话。
第一天,辛鵬、韩超二人盘腿坐在铁盒里,安之若素,心有侥幸。
“有吃有喝不用训练,还有比这更轻的惩罚吗?”
“副军长这是在照顾我们啊。”
“知道我们有伤,行动不便,需要静养,所以做给那些老百姓看,表面是惩罚,其实是维护,一举两得。”
“副军长太仁慈了。”
第二天。
第三天。
第五天。
他们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想躺下睡一会儿,但两腿无法伸直,于是翻来覆去换姿势,怎么换怎么难受,无法安静。
“好久不运动,浑身发酸,腿疼,屁股疼,哪哪都疼。”
“屁股都坐肿了。”
“天天打坐也不是个事啊!”
“伸个懒腰都伸不直,别提多难受了。”
“日子过得好慢!”
“再这样下去腿得废了。”
第八天。
第十天。
辛鹏、韩超情绪开始变得极度烦躁,又踢又蹬,大声谩骂。
“放老子出去!”
“我不服!”
“尼玛的!谁他妈的发明的小黑屋?”
“缺德,缺大德了!”
“云天甲,都是云天甲!这小子歹毒啊!这小子不是人啊!”
“叫龙远东过来!老子有话说!老子要跟他单挑!”
第十五天。
第十八天。
两人骂也骂累了,踢也踢痛了,开始又哭又笑,自言自语。
“外面有人吗?”
“有人吭个声!”
“跟我说话,快跟我说话!你他妈的是木头啊!”
“再不说话信不信老子掐死你!”
“到底有没有人?送饭的呢?老子要拉尿!”
“你们是不是走了?是不是打仗去了?有没有把我当兄弟?打仗也不叫我?”
“你们是不是抛下兄弟不管?你们还是战士吗?你们还是人吗?”
“哈哈,没人管我们了。我们自由了!”
“自由尼玛啊!我不要自由!”
第二十五天。
他们有气无力,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我要死了。”
“死了好。死了不用受罪。”
“还不如当初杀了我。”
“谁说不是呢。”
“打死我也不敢再犯军法了。”
“万一不小心犯了军法,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剩几天了?”
“还剩四五天吧?”
“天啊!直接杀了我吧!我只想伸直了脚睡一个觉啊!”
“胖子!胖子救我!”
第三十天。
当箱子打开的那一刻,他们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爬出了箱子,然后远远离开!
他们再也不想看见这个铁箱了。
现在他们看见铁箱就发憷!
现在他们看见铁箱就胆寒!
现在他们看见铁箱就胃疼!
心有余悸。
噩梦连连。
围观战士交头接耳。
“有那么夸张吗?”
“我觉得还好吧,蹲蹲小黑屋,又不痛,又不痒的。”
“这是最轻的惩罚了。”
“他们那是演戏。”
“对呀,就是做做样子,吓我们。”
辛鹏、韩超对围观的战士只说了一句话:“相信我,我保证你们蹲过小黑屋之后,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去。”
战士们虽然嘻嘻哈哈,不太相信,但估计那小黑屋可能的确不太好蹲,今后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在处理辛鵬、韩超锤牛事件的整个过程中,云天甲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宫洛洛甚感奇怪,心想:“自打我们从聆心台回来后,总感觉他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错觉?”
她悄悄问龙远东:“你有没有觉得云天甲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一样?没觉得啊!”龙远东仔细回想了一下,补充道:“他比以前更加冷静了。”
更加冷静!
宫洛洛突然明白了云天甲变化所在。
她觉得,云天甲的冷静,并非遇事之后的自然性格表现,而是一种彻底死了心的冷,一种完全丧失了动力的静,似乎有着太上无情、万物刍狗的味道。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是以本能应对着各种事情,而没有了自我的感情起伏。
到底他在聆心阁,发生过什么事,让他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