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状,镇守正东面的熊壮壮心焦如焚,恨不得立即扑过去,一斧头把那象鼻砍断,救下钟鼎和与一众府军。
但是他绝对不能动。
他是整个大阵的一部分,如果他一动,且不说敌军的预备队立即可以从北面绕过来,直接冲进阵里厮杀,那符火道长安排下的捉鬼法阵也势必露出破绽,尸仆和鬼兵倘若趁隙而入,局面将不可收拾!
他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北面山坡看,嘴唇上不知不觉鼓起几个火烧火燎的血泡。
守候在云天甲旁边的盛炯、丁硕、卢辰等人,惊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在心里默默期望突然发生什么奇迹,逆转战局。
马臻阳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云大人,你快救他们!正北阵线一破,后果不堪想象!”
汉源郡府军所有修为稍强的主力将领,此时都已经被派往各处镇守,分身不得。
罗二娘率领的九百杂兵,填上去就是送死。
能够正面顶得住白象攻击的,只有云天甲自己。
可是他能走得开吗?
大战正在关键时刻,他一走开,各方面阵线失去指挥,登时就可能乱起来,从而给敌人预备军留下可趁之机。
而更要命的是,正北战场,除了阮北疯的白象之外,旁边还有独孤幽、蛇玄鳞两人虎视眈眈,蓄势待发,随时可能冲进来,给予我军致命一击。
实际上,只要捉鬼法阵不被破坏,符人骨的鬼兵、蛇玄鳞及其尸仆便发挥不了作用。七刑堂的八百魂师,则可由罗二娘率领的杂兵对付。
真正危险的,只有独孤幽一人。
独孤幽不动,云天甲就不能动。
否则,即便他出手救下了象蹄之下的钟鼎和与百余府军,却让独孤幽趁机破坏了法阵,放进尸仆和鬼兵,那就万事皆休!
当初云天甲与独孤幽面对面交手时,自己还颇占上风,但他知道那是因为独孤幽有所保留,没有用出全力。
倘若在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独孤幽跟自己拼命,云天甲根本没有打赢他的把握。
须知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更何况怒气填膺、处心积虑的三凶门巨头赤眼蝎乎?
所以云天甲当然不会犯傻,低估独孤幽的破坏力!
他在瞬息之间,已经权衡利弊,下定决心,以静制动。
但他的心却在发颤,眼也在发涩,嘶声道:“不能救!你知道我不能救他!”
擦了擦眼睛,盯着战场,怒声道:“我不相信皮皮象会那么短命!他不是善守吗?他不是将军世家吗?他不是星一院的精英吗?难道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其实他说话时,脑中想的是却钟鼎和战死、一百多府军阵亡,正北防线全面崩溃的最坏情况,额角青筋跳动,心情极度激荡。
钟鼎和是第一次做镇将,云天甲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做统帅?
作为统帅,他必须学会取舍,学会坚持,学会隐忍!
作为统帅,他必须为整个大局负责,扛住任何打击和痛苦,处变不惊,绝对理智,绝对冷静!
所以作为统帅,他必须等到形势明朗之后,才能做出下一步的举动!
此时云天甲当然想不到,独孤幽从始至终的目标,就是杀死云天甲。
所以独孤幽也一直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默默等待一个机会!
绝杀的机会!
钟鼎和会死吗?
他被象鼻卷到高空,甩至地面,一下嵌入了地里,就像之前他把两只犀牛拍进地中一样。
白象右眼手臂大的窟窿中,不断流出殷红的鲜血,同时也渗出淡黄色的脑浆。
它悲嘶一声,彷如醉酒,东倒西歪走了几步,忽然轰隆一声,侧倒在坑道工事前面几米的地方。
白象死了!
七阶巅峰的白象,阮北疯的本命血契召唤兽,在钟鼎和的一击之下,死了。
骑在另一只白象身上的阮北疯,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驾象回退几步,走到死象之前,呜呜悲泣。
活象用鼻子轻轻推动死象的身体,仿佛要将它唤醒一般,眼中饱含无限的哀悯和眷恋,眼皮一眨,流下一行晶莹透明的泪珠。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对白象吸引,有那么一刻,心里都在想:我们为什么要打仗?我们为什么要厮杀?
难道看见敌人死在眼前,我们很开心吗?
云天甲、熊壮壮虽然也惋惜白象陨落,但他们更加痛心钟鼎和的牺牲。
就在刚才,云天甲的眼角已经睁得裂开了一条缝,流出淡淡血泪。
他一拍栏杆,魂技“翅甲穿云击”便欲发动,好赶上去替补钟鼎和留出的空缺。
也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嵌入土中的钟鼎和,艰难地伸出了一只手掌。
然后噗地一声,好似炮弹出膛,一个圆滚滚的皮球飞上五米高的空中,再又落回地面,轻轻弹了几下,重新变为人形。
钟鼎和没死!
他没有让云天甲失望,没有愧对他善守的名号。
尽管他的眼耳口鼻、周身皮肤、三万六千个毛孔依然还在向外不断渗出血珠,那血珠连成一片,浸透身体,湿哒哒往下流,但他的确没死!
“他爷爷的!老子真命大!”钟鼎和吐了一口血痰,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一百多名府军阵型一分,让出一个位置,齐声喊道:“将军!快回来!”
钟鼎和潇洒地挥挥手,不要脸地吹嘘道:“没事,这个世界上,能杀死我皮皮象的人还没有出生!”
云天甲见钟鼎和没死,自然大喜过望,但听到他这句话,脑海中却猛地闪出一台词:“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果然,阮北疯送别了白象,唾沫横飞地大吼道:“老子杀了你!”驾象朝钟鼎和塌去。
钟鼎和脖子一缩,乖乖地滚入坑道,躲进刺猬军阵之中。
那白象走了几步,靠近坑道时,忽然驻足不前,巨大的鼻子高高竖起,直指青天,好似烟囱一般,接连呼出几股火焰气流,然后不进反退,双足下跪,竟旁若无人地趴卧于地。
“这是什么情况?看样子不像是怯战啊?”马臻阳满腹狐疑。
“这白象正在晋阶!”云天甲感应到白象的魂力正在剧烈波动,极不稳定,似乎正处在危险状态。
召唤兽的晋阶,会受召唤师情绪的影响。
阮北疯当然深知这一点,大声道:“给我护法!”努力收摄心神,盘腿坐在白象身上,开始冥想。要知道,如果召唤兽晋阶成功,会反哺召唤师本人,大大提高召唤师的修为。
白象临时晋阶,实因另一只白象陨落之故。
一个召唤师一般只有一只本命召唤兽,阮北疯同时拥有两只,实属幸运。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阮北疯的精力不得不有所分散,以致两只白象的修炼进度受到压制。
现在死了一只,对另一只的修炼,自然产生很大的促进作用。
可惜这是在战场,晋阶的时机实在不怎么样。
独孤幽和蛇玄鳞急忙率部将阮北疯重重围住,保护他的安全。
北面战场似乎突然形成了僵持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