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继续赶路。
集墟州中心腹地人迹渐多,一路上倒也不少繁华郡县。众人着意赶路,遇到风景绝佳之处,也无心逗留。
七八日后,众人穿过集墟州,来到了华州地界。
华州全境丘陵起伏,山路逶迤,而且晴雨不定,路面泥泞不堪,甚是难行。
这一天在路上,不时遇到三三两两、扶老携幼的难民,个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远远见到云天甲的马队,便犹如惊弓之鸟,大路也不走了,钻进林子,绕着大弯,不顾命地往北奔窜。
罗二娘掀开车帘,举目眺望,道:“难民这么多,而且惊慌失措,看来宁、同二州的战事,对百姓影响很大。会不会大胜关已经失守了?”
云天甲凝眉道:“从大胜关到这里,中间还有凤嘴关、新湖、湘河好几个险要关卡,而且距离都不短,大胜关即便失守,一时半刻,叛匪也不可能突破这么多防线。”
“所以你的意思,是华州本地出了事情?”
云天甲摇摇头道:“这还不好说。回头我们寻几个难民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熊壮壮拍马与宫洛洛并行,问道:“你回尾火国,是不是也走的这条路?”
宫洛洛道:“这条路最近,而且自古便是官道,当然走这条。”
熊壮壮道:“进入华州之后,除了难民,行人明显少了很多,而且村寨稀疏,田地荒芜,作物凋零,当初你从尾火国去石柱岛,也是这样吗?”
“三年前的事,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宫洛洛手指前方,道:“不过我倒记得前面不远,好像有个小镇。”
云天甲在来华州之前,便将时正阳赠给禾小朵的星宿大陆地图认真看过了,而且还着人复制了一份,所以他对华州地理记得十分清楚,说道:“此处乃桐源郡辖地,与汉源郡毗邻。前面那个镇,叫做黄溪镇,距汉源郡城关约三百里,我们进了黄溪镇后,再只消两天便可到达目的地。我们快马加鞭,争取天黑之前赶到黄溪镇上。”
半个时辰后,众人出了山林,道路渐宽,云天甲拉住马缰,道:“大家看,从这一截开始,路上都铺了青石板,说明黄溪镇规模还不小。”
罗二娘探头看了看,道:“这么说起来,却有些古怪!”
钟鼎和问道:“什么事情古怪?”
“这青石路两边长满苔藓,路中间更是黯哑无光,显然很少人走动。可前面既然有集镇,行人又怎会这么少?”
众人听罗二娘这么一说,心中顿起警兆,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再走了一程,熊壮壮忽然道:“怎么有一股臭味?你们闻到了吗?”
云天甲道:“是尸臭。”
众人头皮一麻。
钟鼎和道:“我去看看。”催马而进。
云天甲高声道:“用衣服掩住口鼻,不要莽撞。”眼见钟鼎和翻身下马,随手捡了一断残木,小心翼翼在路边草丛中翻了翻,待看清草中的尸首后,骇得向后退了几步。
云天甲率众趋前,问道:“看清了吗?”
“是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八九岁的样子,脸部全烂了,死了估计有四五天。”
“穿什么衣服?”
钟鼎和重新翻身上马,道:“衣服不差,不像是流民乞丐。”
云天甲沉吟片刻,道:“暴尸荒野,终为不妥。我们挖个小坑,让她入土为安吧。”
众人将女尸草草埋了,继续赶路,心中多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走不多远,果然接二连三遇到不少尸体,大部分行将腐烂,有老人,有青壮,初步判断,这些人都是在打架斗殴中被人杀死,伤口触目惊心。
也就是说,在四五天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极为惨烈的搏斗。
熊壮壮牵马步行,道:“看情况,前面的尸体会更多。我们埋得了一具两具,可埋不了这么多。想必镇上的人要么遭了难,要么逃走了,所以这些尸体才会无人收拾。也难怪那些难民一见到我们就躲,那是劫后余生,被吓怕了。”
“黄溪镇形势诡异,不可冒进。咱们先找个地方扎营,我和宫洛洛去探探情况再说。”云天甲驻马四顾,道:“正好那里有座庙,我们过去瞧瞧。”
众人凝目细看,果见镇口有座建筑。
来到近处,门口杂草丛生,踢开杂草,一块褐色石碑上隐约写着“十王寺”三个字。这寺庙虽然残破,但占地很是不小,栋梁门楣,砖瓦漆色,依稀可以想见当年的盛况。
钟鼎和、熊壮壮带人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但见蛛网盘结,瓦石散落,处处散发着霉腐气息,显然好久没有人来过。
熊壮壮出寺报告,说道:“里面又破又旧,不知道得了多少个年头。”
钟鼎和道:“破旧是破旧了点,但至少没有死尸,可以住人。”
“谁说的有死尸就不可以住人?”
熊壮壮奚落道:“再说十王寺虽然破败,门前这颗银杏树可是繁茂得很,金黄金黄一大片,就算睡几个人在上面都看不出来。”
他所说的银杏树旁边有条小溪,流经整个镇子。秋天银杏叶落入其中,衬得溪水金黄透亮,黄溪镇因此而得名。
钟鼎和笑道:“那正好,今天你就睡到树上去,给我们放哨。”
两人抬杠时,黄溪镇里忽然升起一股浓烟,乌黑灰沉,直冲天际。
云天甲道:“镇里面还有人!这狼烟似乎有求救之意。大家在这里扎好营,守牢门户,等我们回来!”
钟鼎和道:“那要等多久?”
云天甲跳下马,道:“这可说不好。你们放心,这世上能够同时困住我和宫洛洛的人可不多。倒是你们,一定不要大意。”
钟鼎和、熊壮壮素知云天甲能耐,自然也不担心,道:“那你们快去快回!”与罗二娘等人自去打扫庙宇,准备下榻。
云天甲开启精神探测,与宫洛洛朝着浓烟方向,快步穿入黄溪镇。
镇里房屋倾塌,木梁焦黑,显是不久前曾遭焚烧。路旁伏尸络绎不绝,若有若无地散发出臭味,惨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