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城,朱雀街,书画店内。
一道略有模糊的身影突然自外间摇摇晃晃地走来,所过之处,无论是桌椅木凳,还是房门墙壁,全都阻挡不住,径直被其穿过。
数步之间来到桌子之前,看着趴到在桌上的身躯,径直投入了进去。
片刻之后,整个人顿时方自梦醒过来,缓缓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神志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还真的是想不到啊……”
懒懒伸了一个懒腰,君若离忍不住长叹息一声。
“还好,幽冥地府的诸位阎君却是公正讲理,不仅给了我幽冥鬼卒的正式身份,并许诺只要我正式开始行事之后,就会依照功绩许以幽冥官身,而且一切行事任我自由,就算终有一日不做此职,也只要通禀一声即可放弃。”
地府幽冥,十殿阎君掌管轮回之事,其首要就是公正、诚信,既然是阎君亲口说出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任何虚假。
所以君若离对此倒也并不担心,反倒是真心考虑如何在短时间之内谋取功绩。
虽然依着今生的心性并没有那种急迫提升修为的想法,但自己毕竟在炼气圆满之境停留已久,还需有所努力。
“不过如此一来,这长安城却是不必久待了。长安城虽是凡间帝皇所居,但乃九洲灵脉汇聚之所,龙气升腾,更有各宗门派驻而来的修行之人隐于朝中,却是不会有什么鬼类可是在此驻留。唯有那等偏僻山村之所在,才自会有这些事情。若如此……噫!不会吧……”
这时,一队书生迈步走入书店之中,领头的几人衣饰十分精致,步行之间自有一股风流仪态,而后面跟着几个的几个书生就显得窘迫了一些,行事之间有几分局促,甚至只敢远远观看,不敢近处欣赏,显然是囊中羞涩。
令君若离惊讶的就是那几个显得局促的书生当中的一个。
若是君若离没有看错的话,此人身上隐隐有鬼气沾染,虽然看上去十分淡薄,若非自己有前身记忆,如今又有幽冥之职,对于鬼魅煞气一类最是敏感不过,恐怕也无从可觉。
但此时正是烈阳高照之际,其人又是阳世中人,本身自有阳气护体,如今更在这长安龙气盘踞之所,竟然身上还自带有鬼气,那只能说明其人不久之前才自接触鬼物。
方才还自再说此处不会有鬼类盘桓,如今才不过片刻,就有这么一个身上沾染了鬼气的年轻人到来,这不啻于在面上打了一巴掌啊!
若不是君若离本人心性也是非凡,恐怕自己都有一种无脸见人的感觉了!
“店家,这几幅画到底如何卖?”
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位公子手指轻点,一连点了好几副字画,仔细看去全都是拜谢恩师之类的字画。
“几位可是新近的新近进士?”
君若离心中计算了一下,不由得微微一笑,果然此话一出口,哪怕是最后几个脸色窘迫的书生也忍不住带上了一分傲然之色。
对于凡俗之人而言,没有灵根不能接触到修行,那么大唐科举之制无疑就是他们唯一的出头之路,可以让他们借此凌驾于其他凡人之上,会有这份傲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原来如此,既然几位都是进士公,那么在下也大方一回,这些字画赠予各位了!”
对方的身份对于君若离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更感兴趣的却是那个书生,边自在各个书生惊讶的目光当中将一副副画取下,边自问道。
“不过可否请各位俱是留下一副墨宝?我平生最喜字画,但凡有才学之人前来,皆欲结交,以字画相换,至于那等黄白之物,却大可不必,以免有辱斯文。”
君若离这话一说,自然让那些书生人人欢喜,纷纷留下字画笔墨,也让君若离知道了那书生的姓名,柳傅臣。
待得一群书生将字画书写完毕之时,天色已经暗下,这时自然不可能去拜访什么人,当下随即各自有约,约定翌日再行拜访就各自散去。
柳傅臣和其他几个囊中羞涩的书生自然是一道,他们也不住在什么客栈,而是向城外而去。
当今佛道昌盛,各地佛庙道观无数,长安在大唐都城所在,这佛庙道观却自更有许多,不过无论佛庙道观之中都少容得贪鄙之辈,不仅对于凡俗孝敬少有接受,反倒时时有济世之举,对于囊中羞涩的学子、过客,往往都会免费招待,不仅给予房屋安置,更有饭食奉上,这对于贫寒书生而言,的确是一条道路。
不过长安城中虽也有庙观,但长安城中往来之人实在是有不少,纵然庙观大开方便之门,暂居一两日还可,长久却是难能。
所以如同这些书生一般赴考的书生就算是借宿庙观也只能是在城外。
“但凡佛庙道观,都有真人坐镇,往往又有宝贝护庙。区区鬼魅如何可能害人?古怪!真是古怪!”
见到对方趁着城门未关向城外而去,君若离不稀奇,稀奇的是难道还有鬼魅在庙观当中作祟不成?
一念即此,君若离悄然行于身后,身有法力在身,他自然不可能露了什么行迹。
行不过二里地,随即来到一名为松林寺的庙宇之前,几个书生与守门沙弥行了一礼之后,随即向里行去。
君若离本来也自要随行而入,但方一靠近,庙门之上的匾额顿时金光一闪,顿时他所施展的隐身之术顿时就被破去,整个人突兀地显出身形来。
“阿弥陀佛,不知这位施主行来所为何事?”
君若离身形一显,顿时就被对方发觉,不过那沙弥也自有修行在身,对于君若离现身一事却毫不惊觉,只缓缓躬行一礼。缓缓而道。
“方才那位几位施主俱不过凡俗之辈,亦无有灵性可修道,身上亦无多余财物,若施主有所何求,不妨直言,敝寺虽自简陋,但却愿尽力为几位施主接下这因果如何?”
却是这沙弥把君若离当作与那几个凡俗之辈有仇,准备暗中加害,毕竟对于修道之人而言,金银钱财根本算不得什么,至于宝物,小沙弥可不会认为几个普通人身上会有什么让修行人动心的宝物。
其实这在修行界当中也算时有发生之事了,毕竟所谓修行者,在修行之前也不过凡俗之人,与人结下冤仇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有那仇怨不大,心胸广阔之人,在踏上修行之路后就将这事放下,但也有那种心胸狭隘之辈,却是专门行事生衅,甚至害人性命,走入邪道。
这沙弥身为佛宗弟子,虽然修为不深,但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尽力阻止。
但这时君若离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语,而是微微昂首抬头,看向庙门之上的匾额,方才自己的隐身之术虽然算不得惊奇,但也不是寻常修士可破,更不会被一件无人主持的寻常法宝破去。
凝视片刻之后,君若离不由得一笑,却是看出了这法宝的根底。
“原来是罗汉亲笔,而后由着借由这一寺香火日日祭炼,至今恐怕已有数千年,虽看似平常,但却已不下六阶佛宝。方才还是因为我无歹意,所以才只破去我的法术,若我有害人之心,在此匾额之下,所施之法必定数倍奉还,果是好宝物。”
“阿弥陀佛,施主好眼力,看来施主应当是上门弟子,既如此,又何必为难几个凡俗之人呢?”
那沙弥也显得有些惊讶,对于上门弟子而言,能认出佛宝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能看出那匾额原先乃是罗汉亲笔。
不要看此匾额看似随意地挂在外间,但其实乃是这松林寺两大镇寺法宝之一,不知道多少修行之人曾来拜访,但也只看出其为佛宝,除了寥寥几位之外其他修士根本看不出其根底来历,可那几位最差的一位都已是成就元婴之体。
“小和尚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门派中人,也没有准备找那几个凡俗之人的麻烦,而是另有要事前来。”
君若离当下一挥手解释了一句之后,径直开口问道。
“我且问你一声,你们松林寺中如你这般有修为的有几人,你的修为在这几人当中又如何?主持有是何修为?其人可在?”
能成为一寺主持,最少也是比丘,对比当今通行修行界的道门分法,不是元婴真君也是金丹真人,虽然对方鬼气稀少,极易忽略,但既然日日居住于此,那若还不知晓,那必然事出有因。
“阿弥陀佛。修行之事全凭缘分,寺庙当中诸多师兄弟虽有百人,但多半无有佛缘,只能为下世做积累,如小僧这般得能机缘者,不过七人而已,小僧虽然不才,虽不落后,但亦不在前列。”
小沙弥沉吟了一下,终究感觉这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在略作迟疑之后,终于缓缓而道。
“至于主持,在一月之前受邀而前往一场佛会,大约可在十日左右归来。不知施主所问如此却有何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这寺庙当中有了鬼魅之物却也无人知晓。”
君若离微微摇摇头,却是明白了原委,当下缓缓开口而道。
“不知当前松林寺是哪位主事,不知可否请来一见?方才那群书生当中,有一人身染鬼气,恐有鬼物作祟。”